谈玄叹了口气,只闭目调息,将真气调匀。之后开炉炼丹。三日之间,石真人不言不动,身上真气潮起却是一浪胜过一浪,可见突破在即。他卡在金丹之境足有百年,今日借谈玄之事磨练心境,如今道心圆融,立时厚积薄发,一发不可收拾。谈玄炼丹尽得他之真传,无论开炉、燃火、火候、调药尽皆通晓,一路有惊无险。到了第三日子时时分,沉香鼎中丹潮如沸,眼见开炉在即。
一炉丹药开炉之时最为关键,也最为危险,不但要防止火候不均炸炉,还要防备丹药有灵,自行飞走,甚至还有不轨之辈群相攘夺。谈玄满头大汗,一双眼睛盯着沉香鼎一瞬不瞬。到了子丑之交,鼎中声响越发宏大,谈玄忽然剑眉一挑,喝一声:“成了!”以真气包裹双手,在鼎上重重一拍!轰的一声,鼎盖冲天而起,浓浓水雾之中,十二粒丹丸交相挥舞,顿的一顿,便往殿外飞去。
石真人忽然睁眼,一声清叱,伸手一招。十二粒丹丸若乳燕投林,依次飞入他的掌中。谈玄取出玉瓶,小心翼翼装入。石真人道:“这十二粒丹丸三颗饱满,为上品。五颗为次品,又五颗为废丹。第一次开炉炼制这等神丹,已算不错。我如今便要去摩云山中,之后回返山门。这赵府你若愿留下,尽可留下。赵振乾当你是我弟子,必不敢怠慢。”
谈玄再拜说道:“弟子早有去意。”石真人点点头:“如此也好。”伸手一摊,掌中现出一方碧玉小炉。说道:“此宝唤作碧玉炉,乃是吾师彭真君当年以九天寒玉并千年玉髓所炼,与我这沉香鼎同出一源。天性至寒,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用来中和丹药之中的毒性却是恰好。当年彭师一并赐了给我,便是希望我能寻到衣钵传人,以此为信物。如今你我却无师徒之缘,但到底还有师徒之实,临别相赠,也不枉一场遇合。”
谈玄伸出双手接过,嘴角翕动,也不知说什么好。石真人手一摆,笑道:“都是修道之人,也不必作那小儿女情态,日后有缘自能相见。也许百年之后,你已成为一方教祖的人物,我也会深感与有荣焉,再回想今日之会,只怕觉得万幸的却是我自己了。”伸手一招,那沉香鼎逐渐缩小,最后化为一丸落入他掌中,石真人再将长袖一摆,身化虹光而去。半空中尚有余音道:“就此别过,他日有缘相见!”谈玄望空再拜,唏嘘不已。石真人心胸宽广,为人磊落,若是可能,他还真愿拜入门下,可惜阴差阳错,不得成行。
石真人去时声势极大,整个赵府都有异动。赵振乾将谈玄唤去笑道:“石师兄已然替我将一炉还真丹炼成,如今奉了彭长老之命往摩云山中采纳绛珠仙草,归期不定。你也不必心急,就在此处安心住下,钻研丹术。待石师兄回转,带你往山门之中认祖归宗便了。师侄得石师兄青眼有加,实是运道。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能提携我的两个犬子,便感激不尽了!”
谈玄道:“真人待我天恩厚意,将毕生所学传我,我必会精研丹术,绝不堕了他老人家威名。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此恩此德没齿难忘。”说得却是模棱两可。赵振乾却听不出他话中含义,只道谈玄是知恩图报之人,自己两个儿子日后定能借重于他,心头大定。石真人走后,谈玄便是丹院之长,都知道他是石真人的入室弟子,谁敢违背?他也不辩解,乐得如此,吩咐众人不得打搅,只自己闭门炼丹。
石真人去后七日,赵胜忽然登门拜访,对谈玄着实透着亲热,谈玄一面寒暄,一面感叹,几月之前,此人对自己还是不屑一顾,甚至还听人教唆,预置自己于死地。几月之后,却是如此谦卑,前后判若两人,人情炎凉冷暖,可见一斑。他看透此情,只觉心头有所明悟,似乎悟到了什么,又似乎全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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