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早上,杨老汉早早起来,给家人在砂锅里熬好了菜,又炒了两个热菜,捞了一盘藕片,会会热了几个馒头。吃饭的时候,杨老汉又拉着儿子喝了两盅。一家人吃了早饭,收拾东西准备迎接新人。俊河吃完饭就拎着弹弓,捡了一把石子,准备打几只野鸡,晚上和兄弟们炖了喝酒。
巷子里,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满脸不高兴,前梁上坐着家里的大孩子,后座坐着满脸喜色的媳妇,媳妇怀里抱着小孩子。把手上,挂着给老丈人带的烟酒糖茶,四样点心,去老丈人家。
等待女婿上门的时间,对门的墙根下面,杨老汉和几个老头坐在一个长长的木椽上,感叹着现如今过年酒连着顿喝,肉敞开了吃。但是他们都有点心不在焉,偷偷往巷子两头瞭。不一会儿,一个一个被上门的女婿女儿小孙子勾回家去。去年,儿子儿媳去河南边拜年了,女儿和朋友出去耍,杨老汉连午饭都懒得吃,在这坐了一整天,看着别的老头高兴。今年,想着自己也可以和别人一样了等女儿女婿,心里别提多高兴。
院子里,杨楠珂坐在灶头,端着半碗拌了砂糖的油炸花生米,看着妈妈忙着切菜。
“妈,咱今咋不去我外家?”
“今年你姑你姑父要来,妈得做饭么,咱明天去。”
“我姑要来!哦哦,我姑要来!”
杨楠珂放下碗,蹦蹦跳跳出去找爷爷。跑到跟前,又被十几个烟囱给熏回来,乖乖坐在灶台后面。
杨老汉已经瞭见女婿来了,但是他故作矜持,还蹲在老头堆里不动。
“爹,我来了!”妍妍在摩托车上招手。
向林骑着崭新的摩托车,穿着结婚那天穿的衣服,跟个乡里干部一样。妍妍今天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色,头发梳洗干净,打扮得漂漂亮亮。小两口给足了杨老汉面子,他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
“来咧来咧,屋里坐。”等摩托到了家门口,杨老汉才起身,像被皇上封了赏一样,仰着脖子,哼着秦腔往回走。
“哥,姐,我们来了!”妍妍朝院子里喊。
“来咧!赶紧进屋里。”会会又朝锅台后面说:“珂珂,你姑来了。”
“姑,姑!”杨楠珂跑出灶房,扑倒姑姑怀里,姑姑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好吃的软糖给他。
姑父龚向林停好摩托车,从摩托车后座取下来两个大草笼放在杨老汉屋子门口。
“爹!”龚向林朝门口进来的杨老汉喊。
“来咧!赶紧进来坐。”杨老汉满脸堆笑,皱纹里都快挤出来油了。
“来咧,路上顺利不?”俊河从后院过来。
“哥,顺着呢,你刚干啥去了?”
“打野鸡,你看。”俊河把手里的两只野鸡拎起来,野鸡还活着,呜呜地叫。
“呀,真大。”
“后院还有个野兔,你回去都拿上,今晚跟你那些伙计炖了喝点酒吃了。”
“不咧,不咧,你留着吃。”
“拿上拿上,后晌我再去打,今年野鸡多。”说着,把野鸡扣在仓房门口的草筛子下面。
“都进屋来么,外面冻的。”杨老汉撩帘子喊。
“来咧。”向林从草笼里拿出来八样礼,抱进来放在炕上。
“来,喝茶。”杨老汉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新女婿。
“哦哦。”向林赶紧接过茶杯。
几个人在屋里聊了一会,妍妍就和向林出去给本家近亲拜年。家里的三口人,开始准备后晌招待新人的酒菜。
喝酒凉菜得有六个,捞一盘莲藕,拌上米醋细盐,再点缀几粒泡发的枸杞、几丝葱白、两片芫荽;一盘油炸花生米,拌上细盐粒;几块油炸豆腐片,切细丝,再加入几根焯水的芹菜丝,调甜酸味;切几片熟猪肉,瘦的多肥的少,不柴不腻,品相好的摆外面,装满满一盘;皮冻切块,在盘子里码整齐了,淋上蒜酱醋水;最后一盘熟牛肉,垒满整整一盘,是喝酒菜的门面。
江米昨晚就已经泡了,盛在盘子里已经上锅蒸透了,出锅的时候撒上白糖,软糯香甜,老少都喜欢;蒸碗里面的肉蒸得烂乎,挑几片夹在热馍馍里最好吃,里面的红薯又糯又甜,还带着肥肉的香味,定能让不吃肥肉的小媳妇过了想吃肉的瘾;鱼已经热透,酸甜汁等会儿在炉子上烧黏糊了,浇在鱼身上就行;整鸡已经填满了香料,放在盘子里蒸得鲜香酥烂,鸡腿给贵客,小孩子最喜欢盘子底下的汤汁沾馒头吃。吃馍的热菜喝酒的时候再炒,但是砂锅里的熬菜现在就要弄。砂锅里生肥肉煎出来荤油,葱段干辣椒炒底味,添上开水,掺上肉汤,盐胡椒调料粉加合适了,放豆腐粉条白菜,小火慢慢滚,等到最后吃馒头的时候,喝两口汤,吃两块吸满汁水的豆腐白菜,这顿饭就完美了。还得剁碎几两瘦肉,加上点葱姜末,加蛋清搅拌上劲,用勺子挖几个肉丸,煮个酸辣汆丸子汤。
屋里,俊河妈的照片搬走,她享用祭品的桌子,现在摆满了凉菜,准备招待她的女儿和新女婿。
快到下午饭的时候,妍妍他们才回来了。杨老汉伺候着酒桌子旁边的火炉,火炉上的大茶缸子里煮着茶水,火炉边的水盆里温着白酒。
向林一进门就被拉到上席坐着,杨老汉和俊河一左一右陪他,先点烟,再倒茶,向林满脸幸福,给丈人和妻哥敬酒,杨老汉不停地给他夹菜。会会在灶房把火烧旺了,蒸鸡蒸鱼,炒菜烧汤。杨楠珂受不了屋里那三个大烟囱,坐在灶头陪妈妈。
一瓶酒喝得就剩瓶底了,俊河才朝门外喊:“会会,端菜!”
门帘掀起来,会会端着汆丸子汤进来了,汤里多放了胡椒米醋,开胃醒酒。紧跟着,她端着蒸鸡进来了,杨楠珂跟在屁股后面,闻着味道流口水。鸡上桌,杨老汉赶紧扯了一个大鸡腿,放到女婿碗里,另一条扯下来,夹给女儿,催他们快吃。
鸡腿刚咬一口,江米撒了白糖端进来。江米蒸得烂乎,上面铺上厚厚一层白砂糖,米香糖香四溢,杨老汉拌了几下,挑了一大块,夹给女婿吃。
屋里吃得热火,灶房糖醋汁也已经勾好芡,烧得黏糊。妍妍端着鸡腿过来,把鸡腿塞给坐在灶头的杨楠珂。
“姐,我帮你弄个啥么?”
“不用你管,你进去吃饭么。”
“屋里三个烟囱子,纸烟就没断,呆不住人么。”
“把门帘撩起来,透透气。”
“撩起来了,你汁汁烧好了么?我把鱼端出来。”
“你端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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