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时候,连着下了好几天雨,村里的土墙一排一排塌了,杨老汉家也塌了。一不做二不休,杨老汉拉了红砖,把前后围墙都改成砖墙,做了两扇铁门,整个院子看起来很不一样了。
最后一场雪下在了过年时间,雪融化以后,新年的烟花散尽。很快,整个渭水两岸杨柳依依,会会又开始干呕,等到夏天,肚子也慢慢鼓起来。俊河每天干完活,就围着会会转,想喝水就喂水,想吃饭就笨手笨脚地做好了,端到炕头。
蟋蟀开始跳到炕沿下的时候,杨老汉的院子里,又有了小孩的哭声。俊河屋里的炕上,小杨柳扯着嗓子哭,满屋子的人却都围着她笑。杨老汉天天围着灶台,给一家人做好饭端到屋里,趁儿子儿媳吃饭,赶紧抱一会儿宝贝孙女,也去不陪门口晒太阳的那些老伙计了。
原来,喜事也会连着来。年底,杨老汉大侄媳妇又开始显怀了,小侄儿也要娶媳妇了。
腊月二十六,杨老汉和俊河洗完脸,早早就抱着两个多月的小杨柳出去了。会会从热水壶里倒了点热水,试了试温度,爬上炕,把四岁的杨楠珂从被窝里被拉出来,使劲儿给他把脸搓洗干净。又从炕头灯窑里拿出半管擦脸油,抠出黄豆大小两粒,在手中抹匀称,揉面一样往冻红了的小脸蛋上擦,又给他穿上过年准备的衣裳,一双新做的棉布鞋,戴上虎头棉帽。
穿上新衣服,杨楠珂特别高兴。衣服是前天爷爷骑着自行车,带着他赶集买的,是一套他最喜欢的小解放军衣服,袖口和裤腿上还带着金色的边。这两天他一直抱着新衣服睡觉,妈妈怕他尿床弄湿了弄脏了新衣服,特意用塑料袋装起来。昨天上午,他还特意让妈妈把衣服的所有扣子都重新纳一遍,一直到最后一个纽扣缝好,他的眼神都没离开衣服。下午邀请了几个玩伴来参观了他的新衣服,晚上就听到了那几个小伙伴的哭声。
本来过年才穿的,但是今天是小叔结婚的日子,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他要去压轿子,所以妈妈给他穿戴一新。
他们到二爷爷院子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很多人,妈妈抱着他进了厨房。
“呀,我娃今儿穿的洋伙很么,亲太太。”灶房里,二奶奶正在烧火热馍馍。
“今儿娃他叔叔结婚么,他叫唤了一早上,要穿着来哩么”会会笑着答了话,“婶,我烧火,你把娃给咱看住。”
“能行么,我给娃寻点吃食去。”
“嗯,不敢让取帽子,小心感冒。”
“对,来,牛牛娃,咱走。”二奶奶抱着他,出了灶房,进了姥姥的屋子。
要不是妈妈的提到帽子,他还没觉得。此时,他觉得头上的虎头帽子根本配不上新衣服,呀,忘了叫爷爷买了解放军帽子了。
他把帽子扒拉下来,但是二奶奶又给扣上去了,“不敢,着凉了过年就拜不了年,没人给你压岁钱了。”
杨周氏的屋子里的灯,今天终于舍得亮起来了,还特意把25瓦的灯泡换成40瓦的,但是并没有敌过天气,屋子里还是有点阴冷。
今天杨周氏的小孙子结婚,他的的房间被安排成礼房,为了进出方便,双开的老槐木门板卸了,在门口摆了一张从学校拉过来的课桌,桌上放着礼单,一条拆散的金丝猴香烟,桌子后面的条凳上坐着管收礼的仁义老汉和苟娃老汉。
“两个老哥,辛苦辛苦,来,抽锅烟。”杨老汉凑到两个人跟前,没有给纸烟,而是把手中的水烟壶递给仁义老汉:“前天上会刚买的烟叶,试火一哈,劲儿美得很。”
仁义老汉熟练地从烟台盒里捻出一撮烟丝,塞进火嘴,按几下,杨老汉赶忙点着火柴凑上去。随着几声咕咚咕咚的水声,仁义老汉吐出一团白烟,眯着眼睛很享受:“呀,这烟美很么,得是拌了点香油?”
“哥,你行家么。”
享受完一管烟,仁义老汉用水烟壶上插着的铁丝把火嘴清理干净,递给旁边刚写完礼单的苟娃老汉。苟娃老汉一样熟练地填烟丝,点着了,眯着眼享受。
杨楠珂还是想着解放军帽子,跑到杨老汉跟前说:“爷,我要解放军帽子,明天带我买得行不?”
“行么?我娃今儿乖乖的,爷明天带你买。”
或许是老友对他的烟丝的称赞,或是今天家里喜事,他心里舒畅。所以孙子的要求杨老汉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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