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初刚刚从一户贫困户家走出来,电话又一次响起,这次她终于不再挂断,拿去电话接了起来:“喂,妈呀,你说你一直都在打我的电话,我一直在忙着呢。”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忙,你忙,一年到头你什么时候不忙的。敢再挂我电话试试。”那声音中气十足,震得马云初揉了揉耳朵说“哪敢,不敢挂,有什么吩咐你说,你是我亲妈,我的领导,哪里敢挂了。”旁边的小姑娘夏兰吃吃地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这世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要说谁能制得住她这个干练能干的领导,还真得是人家亲妈。马云初瞪了小姑娘一眼,夏兰也不害怕,更是笑得眼睛都弯了。电话那头声还是如同开了免提一般传过了兰建红的声音:“你等会联系一下连生看看他回到哪里了,这年三夜四的还不知道在哪漂着,你问问看他还要不要回来,你爷走的时候赶不回来,现在都年二十八了,你看你姑和你姑爷都急成什么样了,他还要不要回来了。”马云初才想起,今天都农历二十八了,她那不着调的表弟还在外面漂着呢。刚刚放寒假就和几个同学一起去了马来西亚旅游,前几天马云初的爷爷刚刚去世,程连生赶回来奔丧,到底还是没能赶回来。马云初稍稍呆了一会马上应道:“知道了,我一会忙完就给他打电话,催他回来。”兰建红那头不依不饶:“那你也赶紧回来,都五点半了,还在山里晃悠个什么劲,赶紧回家,马云海说要吃你做的红烧土豆,你赶紧回来给他做。我是伺候不了他了。”马云初一听也急了:“开什么玩笑,我今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呢,你儿子自己伺候去,等我到家估计他宵夜都消化完了。好了好了,不说了,年末真的忙。”这回马云初机灵一抖赶紧把电话挂了。夏兰一见马云初把电话挂了才开口问她:“云初姐,现在这个点也去不了芳清镇了,现在天都黑了,我们这里过去芳清镇要四十多里的山路,开车真的不安全。”马云初抬头看了看天,山里面的冬天黑的早,才五点半,天就已经黑了,旁边黑黝黝的高山也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她想了想:“我们六点才下班,要不先到南村屯王家先看看再说。”夏兰踩了踩湿漉漉的路边田埂问:“云初姐,你是想管莫有贵的事情?”马云初点了点头:“嗯,我去看看,做个笔录。莫有贵也挺不容易的,现在年底了,忙活了一年,总不能让他活干了,挨了冤枉,还被扣了绩效。跟我手底下干活可吃不下这样的亏。”夏兰有点动容,莫有才在上次检查的时候被检查组说他的扶贫工作做不到位,年初入户的签名没有签上,全县通报之后扣了半年的绩效。可是那个签名早就做好了,莫有才也自认倒霉了,但是马云初却想着要帮着莫有才把这件事情讨回公道。不管能不能把公道讨回来,跟着这样的领导也算值了吧。马云初并不晓得夏兰在想什么,回过头催着她:“你这丫头能不能快点?又说着晚了,又磨磨蹭蹭的,你不想下班了?”夏兰赶紧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撒开小碎步赶紧跟了上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南村屯。南村屯的地势比较低,下了一个长长的坡,走过了小桥才进到了村口。还没走到村口的大树下就有人远远地跟她们打着招呼:“马同志,小夏姑娘又进村来了?吃饭了没?要不一起吃点?”马云初笑着应道:“不了,不了,你们吃。王大才家的在吗?我到他家看看去。”几个老婆婆七嘴八舌地抢着应:“在呢,在呢,刚才我见着他在地里回来。你说你们都过年了还这么得劲往我们这里跑。”马云初一边往王大才家方向走一边回应:“我们上班上到年二十九下午,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办的抓紧了,要不过年都等初七才上班的。八婆,你说你儿要补办身份证赶紧催他去派出所给办了,要不明年出去打工得耽搁了。”八婆筷子一敲手背:“哎呦,我得回去催催我儿,要不他又该忘记了,谢谢你呀,马同志。”马云初已经走了很远了,扬起了胳膊摆了摆手:“不谢,不谢。”夏兰看着端着碗往家走的八婆问:“云初姐,你怎么能把他们每家每人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呀?”马云初回答:“时间长了就像自己家的人一样了,哪家哪户也就那么点事。你呀,干长了你就知道了。做基层的,就是把大家的事情当做自己家的事情去做就行了,也没什么难的。”夏兰暗暗记下了。
王大才家在半山腰,夏兰走到了他们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远远看见一条大黄狗朝她们冲了过来,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马云初却蹲了下来摸了摸大黄狗的头:“王大,你看你又吃胖了,过年还不知道得胖成什么样子呢。”那条叫王大的大狗冲着马云初摇头摆尾地傻乐。马云初站起来拉过夏兰对王大时候:“这是夏兰小姐姐,她第一次来,被你吓到了,过来跟她握握手。”王大走到了夏兰面前,搭起了一个前爪。夏兰一边握了握,一边惊奇地看着马云初说:“它真的能听懂你说呢。”马云初笑而不语。这时候王有才家大门走出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看见马云初她们,那张沾着灰尘的脸马上绽开了笑容:“马同志,你来,快快快,进来坐。”马云初也笑着跟着她进屋。进了屋马云初给夏兰拉了张椅子,朝王大才家的喊着:“珍慧,你别忙乎了,把你的扶贫手册拿过来,我问点事情就走。”苏珍慧应着去房间里面拿扶贫手册了。等苏珍慧把手册拿过来之后马云初一边细细翻看一边拍照。马云初对着夏兰打了个手势,夏兰打开了手机开始录像。马云初对苏慧珍说:“我现在要问你一些事情,你不用紧张,按事实说就可以了。”苏慧珍却有点紧张起来。马云初拍拍她的肩膀缓解着她的情绪,把手册翻到了第一页问她:“这个签名是什么时候签的?”苏珍慧看了看说:“这个签名是我们这户的那个帮扶干部签的,今年刚刚过完年他就拿着这本新的手册说给我们换个新的手册,然后这是他的签名,这是我们家的签名,不对吗?”马云初笑着说:“对。你按事实时候就可以了。不用紧张的。莫有贵他平时对你们的扶贫工作怎样?常来吗?都给你们家争取了什么政策?”苏慧珍一听也松了下来:“莫有贵不是你们村公所的吗?他挺好,每个月都来好几次,说来了解情况,有什么符合政策的补助也会给我们申请的。国家有政策也给我们普及。像我们家的医保,孩子的社保也是他来教我们怎样去办理的。还给我们申请了很多补助,你看,像我们养鱼养鸡都有补助的,都是他帮着我们申请的,我们家的开木器厂他也帮着跑了很多忙呢。”马云初对夏兰说:“你做材料我和珍慧聊会。”夏兰心领神会地在饭桌边忙了起来。
从南村屯出来已经天黑不见五指了,天空飘洒着细密的小雨落到脸上分外地刺骨。马云初拉了拉羽绒服,紧了一下围巾,打开了车门对夏兰说:“小兰,我先送你回家吧,我还得去县里一趟。”夏兰有些紧张地问:“那么晚了,你还去跑莫有贵的事情吗?人家都下班了呢。”马云初点发了车子说:“没事,现在年末哪个单位不加班加点地忙着,我先去绩效办看看,他们没那么早下班。”夏兰点了点头说:“好的,云初姐,你好像忘记了你答应了阿姨要给谁打电话的,别忘记了。”马云初拍了拍额头,打开了车载蓝牙拨了程连生的电话号码,打了好大一会电话才有人接,一接通马云初劈头就问:“你小子到哪里了,现在都年二十八了,你还没回家,你妈找你都找疯了,找到我妈那,估计你再不回来,我要被她们挨个扒拉一遍。.kashu. ”程连生有点幸灾乐祸:“那是你的事呗,反正你不是整天也不着家么,让我妈和大舅妈就盘盘你呗。”马云初也不是省油的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在哪里,过年能不能回来?大过年的光指着你哥你嫂子,顶事吗?他们自己都带着三个孩子呢。”程连生有点内疚:“我在楚荆火车站,买了明天中午11点的票,能回去,算过了除夕能在家吃年夜饭。”马云初一听有些着急了:“你说你在哪?你说清楚点,你那边有点吵,我听得不是很清楚。”程连生又说了一遍:“我在楚荆火车站,在这里转车呢,除夕那天能到家。”马云初稍稍思索了一下说:“听我的,你现在就去售票处问问看,现在能买到哪里的票,我们到别处转车,火车没有的话你看看飞机票,先回来再说。”程连生也听出了马云初的着急,问:“姐,怎么了?什么事情?”马云初皱着眉头,有点霸道地说道:“别问那么多,你先回来,回来再说。听姐的就对了,先回来。乖,一定要听话呀。我有事情,先这样了,你先回来。”挂了电话之后马云初想想觉得还是不踏实,给程连生转账了一万块钱,又给他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让他想办法先回来。夏兰不解地问:“云初姐,你弟他在哪里呀?看把你急得。”马云初很凝重地说出了两个字:“楚荆。”夏兰松了一口气:“回来国内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肺炎?”马云初点了点头。夏兰不以为然:“有那么严重吗?”马云初的脸色更加凝重了,说:“可能比你想象到的更加严重。”说完自己陷入了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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