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不到一百米,走到了一个不大的院门,有个老头坐在门口的木墩上,这是个老式的院门,方方正正,平平板板。只是从古老的门头,和已经被磨得光滑的门槛就可以看出这个院门的久远。大概有三十厘米多高的的门槛被磨成了月牙形,中间的部分只剩下一半左右的高度,上面的光滑程度告诉了来者,这个院子是长期有人进出的。院门不大也就4米多不到5米的宽度大小,高不超过3米,但是门面却是两块完整的花梨做成的,厚重的而古朴的大门也在默默地倾诉着岁月的光阴。马云初和何大光知道这扇门的来历,这是何家先祖清末年间下南洋的时候弄回来的缅甸黄花梨,当时来说这两块缅甸黄花梨也真真是重而已,也没贵到这样离谱的状态。但是现在的黄花梨是贵得不像话,马云初知道以前也有小辈打过这两块门板的主意,想要把这两块门板拆下来做别的,换一个别的材质的门板。马云初记得当时这个小辈差点没被何万山抽了扫帚条抽死。何老头恨铁不成钢地骂着:“我这把老骨头撑了一辈子就是撑个门楣不倒,你却叫我拆了自家的门楣去换钱。打死你这个败家子。”何大光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他那个堂哥是被老头子揍得在医院感受了一个多星期的免费WIFI。何大光和看门口的老头挺熟,打过招呼之后说要去老屋看何万山。老头也知道何大光在何家的地位,估计也得到过老屋里面人的招呼,挥了挥手让他进去。何大光带着马云初和卫国华跨过门槛,门后是一条青砖铺成的小路,只容两个人并肩行走,马云初和何大光走在前面,青砖小路也因岁月的缘故被磨得光滑而不平,何大光紧紧护在马云初的身后,卫国华有些尴尬地跟在了后面。这一幕被在老屋平台上的何万山看在眼中,何万山很快就发现在不对的地方,陷入若有所思的沉默。对于何大光这个晚辈,何万山看不透却不算陌生。他们在何家庄的亲缘关系不算远,也不算近,堪堪在五服之内又分开了好几代,但是何万山也知道何大光是年轻一代中的楚翘,再加上何大光的崛起对何家来说冲突不大,说出去的话还是一个助力。特别是何家虽然在地方盘踞已久,但是在政界还真的需要何大光这个金招牌,虽然何大光的人脉不能为他何万山所用,但是别人看到他们同出一脉还是会给他何万山几分面子。昨天晚上大半夜的时候何大光已经和老屋这边的人交代过今天一早他会带着几个朋友回来拜访,老屋的人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何万山已经睡下,虽然不敢打扰何万山休息,但是还是一大早在何万山醒来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何万山。老年人觉浅何万山醒得早,所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算迟。大门离老屋的距离倒不远,只有不到五十米的光景,这短短的距离被布置成一个两亩多的荷花池,此时正是深冬,虽然南方的冬天并不十分寒冷,但是池中的荷花早已凋谢,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枯梗萧萧瑟瑟地立在池中,倒是水中的老麻鸭不畏惧冬水的寒冷在池中嬉戏地找寻着食物,给这冬日的寒萧增添了几分生气。马云初突然有些羡慕起老麻鸭的无忧无虑,等会不要被何万山一气之下丢进这池塘就好了。这条青砖小路在荷花池中间宛然曲折走起来倒是花了些时间。随着他们慢慢走近,何万山的疑惑也在加深,他已经依稀认出何大光领来的两人之中有一人是本市的三号,但是最让他不解的是,何大光走在三号的前面不奇怪,最奇怪的是那个走在他们二人面前的年轻女孩。何大光居然让她走在最前面,还这般明显地对她呵护备至,这个女子的身份不简单。至于随意的说法,那是不存在的,何大光能在这个年纪走出那么远的路不是一个随意的人。
三人走过荷花池,穿过一个开满的鲜花的小院来到了老屋的前厅。卫国华细细地打量着前厅的装饰,前厅很高有六米多吧,青砖结构,没有刷墙,看得出每一块青砖都很有年头,但是却很干净,应该是每天都有人很用心地打扫。墙中间的木窗镶嵌着五彩的玻璃很是漂亮,何大光笑了,对卫国华说:“这是岭南民居的特色之一,实木格子五彩玻璃,比较偏向东南亚风格。老爷子家的窗格子挺结实的,都是小叶紫檀雕刻,你看雕工都是清末大师的杰作可以过去欣赏欣赏,很有价值。”卫国华倒是有心想过去看看,但是想想今天来的目的,心中有事又怎么有心思去欣赏什么。倒是马云初笑着接过话茬:“人家说中国人买不起外国人的奢侈品,我们中国人的奢侈品估计外国人咬碎牙买着也吃力。不说别的,倒是何老爷子家的地板也不简单呢,看着都是半指厚的小叶紫檀。这几年的小叶紫檀价格不菲呢,好的小叶紫檀手串要小千吧?老爷子的地板都能车多少珠子了?”话刚落音,身后就传来一个苍老却响亮的声音:“这是谁家的丫头,眼光不错,就是说话太埋汰我老头子了,这些都是祖上留下来的物件,我们好好使用就是了,总不能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败光了吧。”三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一个目光闪烁的老头,须头发已经全白,说话的时候嘴上的白胡子也跟着一动一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老人背着手站在前厅的中间离他们大约就三步左右,穿着一身淡灰色的丝绸唐装倒显得气度不俗。见何大光对老人执晚辈礼,卫国华和马云初也猜到这位老者就是他们几个特意来拜见的何万山。马云初也拱手对何万山执晚辈礼,躬身道:“马家后辈云初见过何堂主。”何万山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何大光,何大光点头应道:“正是飞燕马家。”何万山才转过头来看了看马云初说:“原来是故人之后。霭虢兄近来可好?”马云初神色一暗回答:“家祖上周已经仙去。”何万山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并不知情。令祖与我也算是故交,听闻此息我也是悲痛不已。孩子,节哀顺便,毕竟令祖也是祖孙满堂有福之人。”马云初应声称是。何大光看到马云初伤心的样子很是心疼,便想着岔开话题,于是向何万山介绍卫国华,说:“叔爷可能也见过卫副书记了,今天他特意和我们一起来拜访您老人家。”何万山和卫国华握手打着招呼:“原来是卫副书记,久仰久仰!”卫国华连忙回礼道:“何老客气了,您是本地贤达,我早就想来拜访,只是怕影响您老的清静不敢打扰,此番不请自到还请多多见谅。”寒暄完毕,才在客厅坐下。何万山让家人奉茶,也不开口问他们三人的来意,只是和他们客客气气地天南地北闲谈。马云初暗暗地骂了句,老狐狸。卫国华看了马云初一眼,见马云初微微地点头,端起了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说:“何老爷子,我也不浪费时间了,今天我来这里其实是有一事要和老爷子相商。”何万山也端茶小呡了一口说:“卫书记客气了,不知道今日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卫国华斟酌了一下说:“听闻再过几日便是老先生的八十寿辰,门下子弟齐聚,老先生门下英豪云集,可喜可贺。”何万山听了也是满满地笑了:“只不过一把年纪,门下子弟孝顺而已,有劳卫书记记挂了。”卫国华有些为难地说:“我有一事,实在不好跟老先生开口。”何万山看着卫国华为难的样子。不由有些疑惑说:“如果卫书记实在难以开口,那便不说吧。我们今天以茶代酒,畅谈慰怀,岂不美哉!”卫国华苦笑着,这也是一头千年狐狸,打得一手好太极,但是该说的还是逃不掉,还不如直白地说出来,到时候再相机行事:“老先生有所不知,现在楚荆的情况万分紧急,全国上下也是高度重视,怕是对老先生来年初二的大宴有所影响。”何万山眉头紧皱:“卫书记说笑吧?楚荆离我们翡石市天南地北,如何会对我的家宴有所影响呢?莫不是老朽有无心得罪卫书记的地方,劳烦卫书记惦记了?”卫国华无奈地说:“你我今天第一次见面,何来私怨一说。只是你也知道这次楚荆的疫情来势汹汹,举国瞩目,你们的所谓家宴规模巨大,是要禁止的。”何万山一听气得不轻,嘴角的白胡子轻颤着抖动,他盯着何大光问:“大光,这个你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何大光不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何万山大怒:“你姓何,你知道年初二的堂会对我们得胜堂来说是多么重要。”何大光说:“我知道。”何万山怒不可遏:“知道,你还带人来跟我说这件事,你是不想进何家的祠堂了吗?”这句话说得很重,不准进祠堂这样的话在一族之主口中说出来,相当于逐出家族,这并不单单是对着何大光说得,也是对着何大光家族一支而言。马云初见到何万山对何大光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由自主地把何大光护在了身后说:“何老大概忘记了得胜堂也不只何家一家独大。有什么火冲我来。”何万山看着马云初轻蔑地说:“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在老夫面前指手画脚,你们马家的家教呢?”马云初平静地对上何万山的眼睛,脸上如同一波古水,没有半点波澜,静静地说:“马家的家教就不劳您老担心了。就凭着马余生是我哥哥,就凭着着这个,我想,我有资格和你平等对话。”马云初说着摊开手掌,显出一方玉牌。玉牌晶莹剔透,却满是鲜艳翠绿的颜色,上面雕刻着一匹意气风发的骏马,骏马脚踏祥云,祥云四周飞燕云绕。何万山睁大眼睛说:“飞燕马牌居然在你手中。”何万山并不担心玉牌是伪造的,这样料子的牌子他也有一块,他那块刻着的是一品青莲,映日荷花。如果伪造,U单单料子就没办法通过。当年冯将军给得胜堂十八力将的三大首领每人赏赐了一块代表身份的玉牌,玉牌同料所出,在当时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到了现在更是不可能遇到一模一样的同料。玉牌作为三大首领家族的传承信物,今天马云初拿出飞燕马牌也就是亮明了马家当家人的身份,也就是来之前马永贵所说的请三哥。所以马云初说她和何万山可以平等对话这话没毛病。而且,何大光虽然算是何家后人,但是因为马家对何大光先祖这一支有大恩,所以何家这一支在清朝时期已经奉马家为主,这也是何大光对马云初毕恭毕敬的原因之一吧。
马云初对何大光说:“大光,看看我们马家的得胜堂情况如何?”何大光恭恭敬敬地对马云初说:“回三哥的话,现在我们马家的得胜堂已经由原来余生堂将时候的167堂增加到现在的292堂,比起何家的堂众,我们人数稍多。”何万山对于何大光的称呼大为吃惊,当年马家奉年仅16岁的马余生为马家家主,接任马家三哥已经让人很不可思议。想不到马余生去世之后马家三哥居然是由身为女儿身的马云初接任,最让人吃惊的是,在马余生去世的十三年中马家的势力不衰反而大涨,估计跟继任者马云初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更让人吃惊的是,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件事,在外人看来,马余生去世之后得胜堂的势力一直是把握在何大光的手上,所以何万山才以为何家完全掌控了得胜堂,但是今天才发现何大光手中的得胜堂势力应该是以马家马首是瞻。这样的认知让何万山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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