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求饶,没有退缩,甚至没有狂傲的少年人那目空一切的狂笑。有的只是沉着,有的只是平静,如同一片安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涟漪,没有一道波纹。
值此生死关头,崔硕出乎玄衣老道意料地平静着,只听扬着略显稚嫩的浑厚男中音,缓声道:“若是想要崔硕性命,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如此徒废唇舌?”
玄衣老道目光闪烁着,原本森寒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的诧异,甚至潜藏着几分刻意压制的、近乎微弱不可察的惊喜。
“小娃娃不问问何人想要你性命?莫非不畏死乎?”玄衣老道陡然加大了声音中的威压。
他试探着,试探着崔硕再次重压之下的反应,他甚至心下狐疑地猜测着,猜测着崔硕是不是恐惧和重压之下丧失了本性,甚至尚不知恐惧为何物。毕竟,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
话音刚落,玄衣老道的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划过,直扑崔硕而来。
寒意,冰寒的寒意自颈间掠过,杀气的威慑一掠而过。
本能地一抖之后,崔硕再次稳住了身形。
“若要杀我,此刻早已人头落地。”崔硕伸手接过一缕断发,绕在指头上打着卷儿,不紧不慢地言道,“夺天地之造化修成不世奇功,如此身手岂甘被庸人驱使?力扼惊马救一素昧平生之人,如此悲悯心地岂会妄动杀念?”
便在开口前那一刻间,崔硕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日街头不可思议的一幕。
惊马拖着马车高速狂奔,躲闪不及的赵全氏眼看便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时,一道无形之巨网,生生勒住了高速狂飙的惊马,那是数千斤的力道,简直超越了人力所能为之极限。
崔硕暗自揣测着,能有如此身手者,在这南宋之世绝对是罕见,而拥有如此罕见武功的高人,这绍兴城中能有一位已是足够惊人了。
而面前的这位玄衣道长,凭借其刚刚显露之身手判断,其有着足够的实力发动那日街头神奇之一阻。于是乎,崔硕大胆地做出了推测,眼前的这位玄衣道长便是那日出手救出赵全氏之人。
眼瞧着崔硕面对再次的威压竟是凛然不惧,闻听崔硕那合情入理之分析,玄衣道长干瘪的唇角动了动,挂上了一丝微不可察之笑意。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眼前闪动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数十年前在中原故土遇到的一位少年奇人,一位曾杀得金兵闻风丧胆之奇人。
弹指间,数十年匆匆而过。原以为斯人已逝,万事皆空,未曾想就在自己隐居之绍兴城中,竟然遇到了一个性子如此相像之少年,同样的超出年龄之沉稳,同样的凛然不惧,同样的心神淡定。
不知不觉地,玄衣道长只觉早已泪腺干涸的眼窝中竟是泛出了一丝温热,一丝久违的温热,那是在生命之尽头看到一缕希望曙光之温热。
近百年的心性历练,让他瞬间平复了心中的波涛汹涌,随着东方的晨曦由暗渐亮,随着小巷的昏暗缓缓被晨曦之光亮驱散,玄衣老道笑了,笑得如同如同守在鸡窝门口的狐狸。
望着玄衣道长那忽而变得如此诡秘之笑容,崔硕心头莫名其妙地一阵悸动。
“小娃娃,做人恶狗之事,老夫自是不屑为之”玄衣老道捋着那银色的长须缓声说着,“唔......听闻你在‘醉风楼’入了分子,想来弄几坛‘醉风’孝敬我老人家应该不是难事。”
玄衣道长面上那诡秘的笑容已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洋溢着悠然自得的微笑,瞧那模样和神情,仿佛崔硕孝敬他几坛“醉风”完全是理所应当。
他嘶哑的苍老声音,这次变得轻柔而平和,如同夏日清晨那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早已没有了刚才那近乎令人崩溃之威压。
先是躲在黑暗中偷袭,害得崔硕连跌了四个跟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