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杀人魔气宇轩昂,将一块与之前夏师叔手中完全一致的玉佩,系在自己腰上,抱拳行礼。
“在下苍山鱼知乐,请姑娘赐教。”
苍山派,鱼知乐。他是凶手,也是高手,更是我们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他是否知道我们就在案发现场?他像一个鬼魂,自那天后再没有放过我敏感的内心,我无数次想,如果没有遇见他该多好。他是否知道自己已数次将我从梦中惊醒?
我是一个没有母亲安抚就无法入睡的孩子,独自被黑暗包围,就会陷入最可怕的噩梦。但我们面对的并不是噩梦,比噩梦可怕,他就站在台上,距离我可怜的佩佩不到三尺。
现场所有人都在等待王佩佩的回礼,但她没有。现场所有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回礼,但我不是。也许,鱼知乐也明白其中缘由,他望着王佩佩,表情淡然,没有任何波动。
突然,王佩佩蹬步发力,一下冲上去。不宣而战,偷袭。场下发出几声零星的惊呼,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行为,太过疯狂。
鱼知乐仍旧没有任何表示,也许他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就像说书先生志怪故事中的角色,修炼得道以后,不再需要任何的情绪。不对,他不是人。
鱼知乐从容应对,转身的步伐轻盈而简洁,他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精确,不会多挪一寸,也不会多发一份力。这种熟悉的节奏感,和轻松感,与他那日屠杀官差时一模一样。
佩佩则看起来十分狼狈,她的动作僵硬,似一个笨拙的木偶,被技艺生疏的艺人操纵着。只有我才明白,此刻操纵她的并非什么艺人,是她心中的恐惧、紧张、和一丝愤怒。
佩佩的呼吸和步伐都越来越紊乱,她一个乡下丫头,本就不会多少招式,在悬殊的实力和错乱的心态影响下,出招早已经漏洞百出,失去了章法。
台下不断发出嘘声,不懂武功的我也能看出,佩佩赢不了鱼知乐。即便让鱼知乐把双手都束住,她恐怕也拿不到那个玉佩。一个人放弃很难,坚持不易;但坚持了一路,即将成功时放弃,则是最难。王佩佩还在坚持,可我已看不到坚持的意义。
比试还在继续,观众百无聊赖。鱼知乐的身姿越来越自如,持续遭到戏耍的王佩佩突然变招,放弃抢夺玉佩,直向鱼知乐的眼睛攻去。台下惊呼连连,王佩佩登台至今,已做了太多出格的事,在旁人看来这,这也许是对无望合格的报复?
没有人会相信这卑鄙的偷袭能够成功,鱼知乐成功下腰躲开,佩佩却趁势用右手将他腰间的玉佩掠走。试验结束了,一旁的裁判面露不悦,观众们抵触的反应也足以说明一切:他们都认为王佩佩胜之不武。
鱼知乐却再次出乎我的意料,他面露微笑,走近佩佩,用手将佩佩攥着玉佩的右手高举,对在场的所有人宣布:她已是苍山派的弟子。形势变化太快,始终不明就里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零星的掌声响起来,逐渐扩大到全场。
一片热烈中,我望向鱼知乐,他有放水的理由吗?他当然有。那一瞬间,我清楚感觉到他卖了个破绽。他为何让佩佩通过测试?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出于好意。尘埃落定,最后一轮选拔已结束,今天到场的十个少年,全部如愿加入了苍山派。
正戏结束,庆祝晚宴即将开始。趁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在台上,我赶忙转身,打来时的方向,快步溜出院子。虽然过程较多波折,但佩佩总归是得偿所愿,我的内心也安定下来。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庭院里十分凉爽,白色的墙壁爬满了藤蔓,矮墙之上立满了蜻蜓,它们首尾相接,好像筹划着要在日落之后,举行一次惬意的夜游。这大概是我从未看过的景象,不同于乡村,也不同于城市,园林是人造的自然。大燕国的子民无一不对广袤的土地感到自豪,从南到北,不计其数的名山大川,即使从未到访过,也一定听文人士子,游侠歌姬,描述过其壮丽美好。
而园林,意味着不用跋山涉水,就能长久性地拥有那些让人向往的自然风景。能工巧匠们将所有的风光都微缩后,放置于富豪的庭院之中,这个奇迹告诉所有人:只要有足够的黄金,就能将天下的一切都搬到自己的后院。
我走过这些由黄金买来的美景,幻想着居住于此的感受,冷不丁一抬头,宁南竟然就在几步远外盯着我,面色不善。
“我该跟李伯说说了,今年新进的下人怎的都如此目法纪!”
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下揪住了我的耳朵。
“我之前让你不要到处走动,你怎么还在这里?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虽然只是被揪住了耳朵,但不知宁女侠使了内功或什么招数,我的耳朵痛得钻心一般,我登时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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