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庭院中的宴席区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灯,为大家提供纵情欢畅到午夜的光照。白昼太过明亮,日光像一个明察秋毫又无所不在的探灯,让人不敢放肆;夜晚太过昏暗,阻碍了情绪的释放。只有在这种灯火下,既处于人群之中,又有着各种难以被察觉的暗面,才是最适合欢愉享乐的氛围。
但我们并不处于这种氛围之中,远离宴席,来到戏台旁阴暗的角落。远处的灯火越亮,我们就越难以被人察觉。
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借着月光,我仍然能模糊辨认佩佩熟悉的面庞,她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阿贵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佩佩,我,我也加入苍山派了。”
她的表情完全不是我预想的那种反应,没有一丝兴奋和高兴,反而有些不解和冷淡。她不为我高兴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不理解。
“你不该来这里。”
“你说什么?”
“哥,你不明白,有很多事……这里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好。”
她让我失望,更让我生气。
“我不该来?”我叹了口气,“也许吧。”
“哥,我没有想跟你吵架,你听我说。”
我不再说话,任由王佩佩辩驳。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王佩佩,是她变了,还是她从来如此。眼前这个人让我觉得无比陌生。我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出人头地的希望,可以让我的父母,不,让街坊四邻,所有邻居都感到骄傲。她却只是因为我也成为了苍山派的一员,就如此对待我。
我想起三叔常说的,你的朋友或许会为你过得好而高兴,但你过得太好,就是另一回事了。而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最低级的仆役,比起她的新晋弟子身份,相去甚远,竟也能引起她的不畅。我回想起她方才在席间的左右逢源,挥洒自如。也许,她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有我这么一个同乡,怕她因出身而被别人高看一眼?
心中的悲哀和愤恨支配了我的头脑,我们自幼在一起玩耍,可多年的感情也不值得什么。
我陷入胡思乱想之中,完全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只知道提到了鱼知乐,还提到了生死未卜的王蛋。
“哥,你明白吗,这里很危险,你应该回庄里去,想办法找到蛋蛋。”她摇了摇我的手臂。
我再也忍不了了,挣脱她的手,大声说:“如果危险,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方才说的,你都没听么?”她也有些不忿。
“我听什么?你才刚刚当上苍山派弟子,就教训起我来了!”
“哥!我没有教训你。”王佩佩显然被我的话激到了。“难道你就一点不但心蛋蛋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落到那个杀人狂手里,大概早死了吧。”
“王贵,你太过分了。”王佩佩扔下这句话,转身跑开。那么一瞬间,我看到她在在抹眼泪。
实际上,我刚说出那句话就已经后悔了。说过的话无法收回,破裂的关系却可以修复。现在我心中满是对日后的美好期盼,任何人往这份期待上浇冷水,都是触碰我的逆鳞。
佩佩走了,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我低调地绕回宴席现场,盘算着怎么跟宁南攀攀关系,献点殷勤,日后在偌大的苍山派里也算有个靠山。
酒过三巡,餐桌上早已杯盘狼藉,很多下人在来回走动,使我有些无所适从。主桌之上,年迈的宁宗主早已不胜酒力,但他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宁南不停在酒厂上拼杀,表情也很是惬意。另一个女儿看来并不饮酒,只是时不时与父亲说笑,但明显更亲密。
终于,宁九歌起身致意,随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席。主人离去,整个场子的氛围立马急转直下,主座左右分列的两拨人方才还有说有笑,忽然就同时收起了笑脸。
鱼知乐更是和宁家大小姐直接离席,没有向宁南做任何表示。主桌的热络氛围一下消散,方才还豪气干云的宁南也安静下来,低着头,不再和其他人互动。
她醉了,伏在桌案上不再动唤,身边的人立马唤来她的丫鬟,两个蓝色衣裙的姑娘将她扶走。主桌上的人就这样陆续离开,整个宴席进入最后阶段。
此前在场的女眷们几乎都离开了,新加入的弟子也走了七七八八,我没找到佩佩在哪,想是已经回客舍休息了。宁南既然醉得不省人事,惩罚也就不存在,我和她套近乎的想法也自然落空。
昨晚在大牢里完全没休息好,身上不少位置还隐隐作痛,我也非常希望能够找个地方睡下,但我实在太饿了,一直没有好好吃东西,又在各类珍馐佳肴间徘徊了这么久。我相信自己如果不赶紧填饱肚子,只怕是会马上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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