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定,男性一律骑马,只有女性可以乘坐马车。但我不会骑马,只能靠白奎骑马载我;可在路上,我又摔了下去。因此,我成了唯一乘马车回门派的男性。
在马车里,我身边是几位年长的女眷,她们很贴心,一直关切,询问我的身体是否无恙。我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随时要爆开,马车每颠簸一次,肚子里就翻江倒海,但我仍然告诉她们,我很好。
我想要睡觉;我想要华佗扁鹊出现,医好我的头痛;我想要喝一碗南华寺才有的冰绿豆汤;我想要靠在王昭君的腿上,由她扇扇子,听她腼腆的笑。
我想要的一切都是妄想,在梦里才可以实现,可我偏偏睡不着觉。在闷热、潮湿的马车里,在左右摇晃的木盒子里,忍受身体不适带来的折磨。我真的逃出了那个地牢么?为何我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在受刑。
马车终于停下,我们下了车。眼前是一个雄壮无比的山门,一眼看去,莫约有五丈之高。五个门洞连在一起,正中的最大,左右两边依次减小。白色的方形石柱下方是类似王八的走兽雕像。每个拱的顶部都有屋檐,黑色的瓦片上布满青苔。
山门后就是绵延不断的白色石台阶,我抬头一看,竟然数不清有多少级,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白奎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他非常高兴,跟我说要介绍几位朋友。我们一起走了几步,他就发现了我的窘迫。对现在的我来说,要走上那个长长的台阶,无异于天方夜谭。
“王贵,我可以背你上去。”
“那可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太丢人了。”
我执意要自己走上去,但没走两步,已经无法站直身子。不得不妥协,任由白奎将我背了上去。顺着台阶而上,沿途能看到鳞次栉比的树木以及树木掩映中的屋舍。台阶不断旋转,变换方向,一个又一个依山而建,造型瑰丽的宫殿与道观出现在我们眼前。
白奎非常自豪地向我一一介绍,这座屋子是什么,那座屋子又是拿来做什么的,可惜,我没有精神去欣赏。等我们终于走到一个大广场之上,我才发现,刚刚只是管中窥豹罢了。
这宽阔的广场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装饰的柱子,而正中一条道路通向高处的三座连续的重檐宫殿,。四座钟楼在四个边角遥相呼应,所有装饰都左右对称,这条中轴似乎无限延伸,穿过华美的宫室,直达九天之上。
如果秦始皇还活着,我一定会问他,眼前的这些与他的阿房宫比,孰优孰劣?
“王贵,这条大路我们是不能走的,你要记住。”
不用走台阶,我和白奎并肩而行。我们绕开广场,从旁边的游廊走向院墙之后,这条道路两边都是高高的白色墙壁,由于长年的雨水冲刷,上面有着长长的污垢痕迹。
这条路似乎是专门为下人而设的,一路上我们只看见仆役装扮的人。不久后,我们走到一个院子里。
“我们人字号的低级下人,都在这边住着。你应该也会分配到这个院子里来。”
“人字号?”
“天地人,三个级别,人最低。”
我点点头,苍山派不愧是名门大派,连下人都有这么多讲究,白奎带我到他的房里歇脚,这屋子里有四个床,每个人的位置都相当宽敞。虽然是下人住的屋子,但比我在王庄的家要体面多了。
“你先喝口水,我马上带你去老胡那看看。”
“老胡是谁?”
“郎中。”
差点顺嘴说出自己不需要,我从小就有些怕郎中,怕药铺的店招,怕深蓝色的帘布,怕诊脉时白色的垫子和弥漫的药草气味。也许是因为我曾经鬼上身,差点丢了小命。自那以后,看诊对我来说是极可怕的事,除非危及性命,绝不轻易看病。
如果只是风寒,我可能会拒绝白奎;但我怀疑自己中了毒,最好还是请郎中看看。我将行李放在白奎的床上,桂花糕依旧贴身携带。我们走出院子,白奎领路,我跟着。
午时就要点卯,所幸郎中的医馆并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眼前的医馆,可能是苍山派最简陋的屋子,屋顶上缺了瓦,夯土的墙壁坑坑洼洼。
我拉住白奎,对他说:“这个郎中,可靠么?”
“放心,老胡的医术绝对可靠。也不收费。”
“银子我有,我的意思是,他嘴严实吗?”
白奎笑了:“你看个风寒,还在乎这些?你放心,大家都爱找他看病,就是因为他这人不好事。”
说完,白奎一马当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哎、哎、哎,干嘛干嘛,怎么不敲门啊。”
不满的老头一定是郎中老胡,他面前还坐着一个年轻小伙。
“不好意思。”
“这个娃娃是谁?”
“王贵,新来的。”
“噢,怪不得这么眼生。”
我挠挠头,向郎中和另一位同僚弯了弯腰。
“小何啊,你还年轻,别担心。”老胡不知从哪摸了个烟杆出来,抽了一口。“好好休息,过一阵就行了。”
那个叫小何的年轻人点头称是,道谢以后站起身来。他的脸,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小何起身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白奎说:“大奎,差点忘了,张大娘找你有事。”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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