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毒?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我肯定中毒了。”
“你中毒了,却还活着?”
“中毒未必会死。”
“如若不致死,中不中毒有何区别?”
他一下问住我了,确实,如果中毒只是头疼脑热,四肢无力,那和患了风寒倒也没什么区别。
“你身上并无剧毒的症状,放宽心,休息好。”老胡的表情,是要关门逐客了。
“可是,先生。这糕点绝不可能……”我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我能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老胡抬头看我,对视片刻后,他摆了摆手:“走吧,快到午时了。”
他既然如此肯定,我也不能强求。拿起桌上的证物,准备离开。正当我的手触到那块桂花糕时,老胡的烟杆落在我的手背上。
“你若坚持,不妨留下它。”
“先生也觉得蹊跷?”我心里暗自高兴。
“以防万一而已。”
我不再纠缠,道别后走出了这间破屋子。老胡是个怪人,但据我听演义故事的经验,有本事的人往往性格乖张,行事不拘一格。这苍山派果然非同小可,四处藏龙卧虎。
没时间感慨,我加快步伐,方才在屋内和老胡一番对峙,背心出了不少汗,四肢不再无力,头脑也清楚多了。知道自己没有中毒,负担全数消除,只觉得身轻如燕。
沿着来时的道路,回到人字号下人的宿舍,空无一人。想是都去应卯了,我走出院子,向来往的人询问。装扮华美的,我不敢开口,只敢向下人或更低级的奴隶打听。问来问去,竟也没有一个人知道。眼看午时将近,我暗自思忖,向西是广场大路,定然不会在那个方向;只能向东,于是朝着东方走。
仆人的甬道通向各种各样的场所,所有穿下人衣服的人都谨小慎微,走路并不抬头。我也不敢东张西望,只是走路,偶尔偷偷看一眼周边。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新来的,都怪你!我要迟到了。”
“怪我?”
“扫把星,事事倒霉,带坏了我的气运。”
我不想与李娇争辩,我知道她也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打趣我。我们一起快步走,在她的指引下,左转右转,到了一个清净的院子,门半掩着。推门而入,一群身着下等仆役的人严阵以待,我们悄悄加入了他们的方阵。
刚站定,远处的钟楼传来响声,院外的更夫也吆喝起来,午时了。院子的正房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粗丝老者踱步而出,立于屋檐荫蔽之下。他的左右各有一名侍女。
老者提气,大声喊了一句:“苍山剑派,千秋万代!”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到了我,但更大的惊吓还在后面,我身边队列里的所有人,接着那老者的口号又喊了下去。先是是什么“江湖霸业”后是什么“万古流芳”。歌颂完伟大的苍山派,又赞扬宗主,接着喊的是努力刻苦,力行奉献之类。
这些人喊起口号来声嘶力竭,男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女的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屋檐。方才还安静克己的一群人,一下陷入一种令人害怕的狂热之中。正是午时,烈日高悬,人又多,站的又密,喊了几句大家都汗如雨下。
而那老者为首的三位,站在屋檐的阴凉下,如监考官一般,来回不停扫视。我偷偷瞄了李娇一眼,讶异于平日散漫嬉闹的她,此刻竟然也扯着嗓子在喊。想必是不卖力呐喊会有严重后果,我完全不知道口号,只能装出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实际上在对口型。
喊号环节结束,老者昂着头向前一步,但恰好晒不到太阳。郑重其事地说:“身为苍山派下人,切莫忘记每日反省:可对门派有贡献?可有肝脑涂地?可有精进技艺?”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回应,老者很满意,点点头,继续高谈阔论。他先说的是,仆役房应提升杂务功效。然而绕来绕去,虽然但是,如果而且,不论如何,反反复复地说这些词,却讲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来。我一度怀疑是自己没读过书,听不懂满腹经纶的人说话。但我看了一圈,身边诸位,似乎也只是机关人般微笑点头,并无了然于心的感觉。
暑热难耐,老者的演讲又臭又长,但没有人敢表露出不耐烦。我跟着点了大概七十多次头,老者终于示意,自己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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