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刘凯辍学后,一天午休后,我去洗涮间洗脸,其中没有几个人了,洗完后,刚要转身,眼睛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人,怎么,那个在水龙头上洗脸家伙那么像发小刘鹏?我定定看着那家伙,越看越像。这时那个家伙也停下洗脸动作,向我看来。于是我们俩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一头雾水和莫名其妙、
可能不是刘鹏吧,若是,他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就算我认不出来他,他也该认得我啊。三秒,整整三秒,我们俩对视了有三秒钟,就像武侠小说中高手之间巅峰对决,一番眼神较量手,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看法,这熊孩子怎么可能是我发小刘鹏!只是长得相像而已,就像当初颜颖和颜华的事儿,差点闹出笑话,何况刘鹏不是在他姥姥镇子上上初中嘛!
原本已经欢喜的心,离开又黯淡起来。
不久那次月休回家,我从村口客车上下来,正好看到有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拐进了村子。那货就是洗涮间熊孩子。这回错不了了!
“狗日的,上次在洗手间怎么不跟我说话?”
“别提了,那是我刚到实验中学第二天,我们那层楼没水了,跑到三楼洗脸,正迷糊着呢,恍惚看到有个人在瞅我,我在想这个傻逼是谁啊?等我看清明白过来,我才感觉这个人好熟悉,哎,哎……”刘鹏大咧咧道,“然后楼道就传来你远去脚步声,当时我还想,这傻逼认错人了吧,不会是王博,若不然,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我锤了下他的胸口说:
“狗日的,想一块去了!”
我们俩哈哈大笑。我问他怎么去我们学校了,他说一言难尽,简单说因为打架被上个学校开除了,本来不想再上了,可他妈妈非要他上,才转到我们学校。我特别开心,没想到,刘凯走了,最好的发小刘鹏竟然来了。
从此晚自习之后,我便经常去找刘鹏玩。那时天气很热,在宿舍里常常睡不着,刘鹏他们这些初三孩子,住在我们曾经住的五楼,不过比我们那时会玩,他们将楼顶铁板盖撬开,跑到楼顶上睡觉。
凉风袭来,满天繁星,别有一番滋味。我和刘鹏躺在楼顶凉席上,开始漫天胡侃。我们聊小时候事儿,聊现在,聊村里那些发小,也聊学习上的事儿。
“过滤操作要点?这很好记嘛。”我朗朗道,“一贴二低三靠。一贴是指,滤纸紧贴漏斗内壁。二低……”
“滤纸边缘低于漏斗,液面低于滤纸边缘。”刘鹏抢答。
“对嘛,三靠更简单了,漏斗下端管口紧靠烧杯壁……”
“玻璃棒紧靠三层滤纸处,烧杯尖嘴紧靠玻璃棒。”刘鹏又说。
“你说化合价到底是怎么回事?”刘鹏问。
“化合价说起来,也很简单……”
……
我们俩毫无顾忌地说着话,没想到,却惹上了麻烦。我有些内急,起身跑到楼顶边上,朝着北面空地上“撒欢”,回来后,路过一滩凉席,这时痰来到了嗓子眼儿,躲开旁边凉席,扭头朝很远的地方吐去。
“哎伙计!你别走!”
凉席上的那个孩子,骨碌站起来了。
“怎么了?”我有些不解,听着声音有点熟悉。
“你把吐沫吐到我这边来了,还说怎么了?”
“我明明朝那边吐的,怎么吐你到这了?”忽然我明白了,他是找茬,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直截了当挑明吧,“你说,你想怎么着吧?”
“那你给我道歉!”他手指着我很无礼道。
“我要是不道歉呢?”我说。
他吐了口痰说:“那就把我的痰舔干净!”
“呵呵,我若不舔呢?”
“你不舔?呵呵!”
这时我借着远处灯光,认出了眼前这个留着长发又染了刘海的人。他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我们村里小学上过的,虽然不知名字,可那时他在我们村小学就是个不学无术小混混。我每天骑车上初中,那时他跟他的“大哥”找过我的事儿。
他的“大哥”卞传萧,其实还是我同村同学,只是在二年级时,就留级了。我小学毕业,卞传萧在上小学,我初中毕业了,遇到六年制又留级了的卞传萧还在上小学,直到我上高一,听说他终于才从小学肄业。卞传萧可谓是小学里的老油条。当时在二年级时,他就很出名了。他是我们班扶老太太过马路光荣典范,只是这个典范没当几天,就被我们班主任当作道德败坏典范批评了。原来,有同学爆料,卞传萧扶的那个老太太,当时人家根本不愿过马路。他强行扶人家过马路不说,还专门向结冰地方走。那老太太被吓得直哆嗦,问他,小,小伙子,你是哪家娃,这是干什么嘛?
“我叫红领巾,不用谢我。”卞传萧眨巴眼就跑了。
于老师爱喝茶,爱喝浓浓的酽茶。后来刘鹏告诉我说,有次于老师有事儿离开了,临走时吩咐班里同学帮忙倒杯水回来。卞传萧自告奋勇,拿着罐头瓶子就去了厕所……于老师回来后,拿起杯子喝了口,发现味道不对,就倒掉了。那次卞传萧没有被追究。因为于老师问谁倒的水,没有人敢说是卞传萧。那时他就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甚至还成立了一个帮派,叫丐帮,自认帮主。他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找谁麻烦就找谁麻烦,说揍就揍说骂就骂,甚至跟人家要钱,简直到了无恶不作地步,本村同学不好意思下手?没事儿,他让自己手下那帮“弟子”出面,于是他手下就有了“四大金刚”说法。
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卞传萧曾经的四大金刚之一。
上初中,我每天骑车从小学那走过,向来理也不理这位小学同学。卞传萧似乎也知道我内心对他鄙夷。所以有天,在他眼神授意下,他的那些所谓徒子徒孙把我拦下来,问我问啥看他们,刁难我,最后还威胁我说,不要看到我,见一次打一次云云,虽然最后没搞起战火,可我记住了当时打头阵的小混混,就是眼下这人。冤家路窄。刚才所谓吐痰吐到他们那里,果然只是说辞,找茬是真,我想,在这之前他就想找我茬了。
因为这时有五六个孩子忽然围过来了。
他们,有的拿板凳腿,有的拿木棍,还有的拿弹簧棍。这是一场精心的预谋。我更是认出,这些人中竟有许多是我们村的,不过都是后村的,以前就都是不学习小混混那种。
“哎,哎,这是干嘛,都是同学,一个村的,看在我面子上,不要闹了好不?”刘鹏过来劝架。
“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别管!”小黄毛说。
话音刚落两三个人把刘鹏拦在外围。
“你特么要么道歉,要么舔干净!”
“我要是不道歉,也不舔呢!”我说。
“那你今天甭从这里下去!”小黄毛说。
“你赶紧的吧,道个歉不就完了?”
“就是哩,把唾沫吐在人家身上了,还这样张狂?”
……
这些人七嘴八舌,纷纷附和小黄毛,就是软硬兼施。我看得明白,他们就是想造成一个“吐痰吐到别人身上”的既定事实。他们就是想让我道不该道的歉。这就很欺负人了!可眼下局面怎么办,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阵仗,说心里话,很害怕。可我这个高三学生若是跟初三小混混道歉了,以后还不被人家笑掉大牙去,若不道歉,好像真的过不去,而且直觉告诉我,即便道歉,他们恐怕也不会放过我,毕竟家伙什都拿出来了,只是个简简单单道歉就能完事的?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道歉不一定能了事,不道歉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中国俗话说的智慧,其实还是性格的软弱,让我做出了决定。
“好,我可以跟你道歉。”我说,“对不起!”
“什么?我没听到!”小黄毛道。
“对不起!”我有种想把他吃了的心。
“声音太小了,是不是兄弟们?你们听清了吗?”
“没有!没有!要道歉就要有个道歉样子嘛!”
“对——不——起——”我咬着牙说。
“对不起什么?”
事实再次证明我不好的预感总是很准,顿时有些恼火:
“你们别太过分了啊,我已经给你们台阶下了!”
“哈哈哈,你们听见他说什么了吗?”小黄毛说。
“他说他给我们台阶下了?哈哈哈!”
“是谁给谁台阶下?”
他们发出一阵嘻嘻嘲弄之声,对我推推搡搡起来。
“要道歉就特么好好道歉!”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兄弟们别瞎逼逼了,不行就弄他!”
这下我心里更害怕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对不起什么?”小黄毛手指戳着我的肩膀道。
“我不该把吐沫吐你身上,对不起!行了不?”
“这知道说了?早干嘛去了?”小黄毛手指变成拳头,捶在我身上。
他们似乎也不耐烦了。小黄毛那些狐朋狗友见他动手,像是收到了信号,纷纷对我出手,有人出脚踹,有的出拳。我一声不吭,任他们打,心里却想,只要今天你们不把我打死,回头就有你们的好看!
“现在倒是老实了?行,看在你今天表现还不错份上,今天就这样!”小黄毛说。
“但是,你特么记住,以后再在这里看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
我一言不发地下了楼顶,半夜无眠。躺在床上,心气难平地想,麻蛋,我竟然被这群小混混欺负了,竟然被这群“垃圾”欺负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他们这种人活着?他们这种混日子的“垃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也是浪费土地!他们这些人都该死……我越想越气。第二天上课我也没心思,总是想着这件事儿,越想越觉得,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完了就算了,不,绝不!一定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于是,我制定了一个复仇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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