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所料,那天的乌云终究没撒下半滴雨水。就好比,两人的离别后聊天栏里空洞的样子,阴沉无比也安静万分。回去的路上,寒风裹着细小的尘埃拍打在了脸颊上。他冷得双手双脚不停地哆嗦了起来,每一步前行都像是在躲避着迎面而来的风。虽说手中的购物袋里有着刚买的那件外套,然不愿将它的第一次亮相搞得这么的突然和朴素。大概5公里的路程,他走了将近1公里后才拦了辆出租车。多年不见的过敏性鼻炎也恰在此时复发了,那止不住的喷嚏和擦不尽的鼻涕,让司机对这个年轻健壮的小伙子起了怀疑。职业的素养没有让他多嘴地问上一句,拿了个口罩戴好罢了。
这事过后,思礼与慕晴开启了冷战。但冷战这一说法只针对了慕晴这方面。大致是女的不再搭理男的。而男的天天想着法子和自己的女朋友套上近乎,以便摆脱掉无血无心与无情的低帽儿。
让两人闹僵的事件中心人物小沐也暂时告别了校园,归期未定,情况亦少有人知。张伟则是在迎新大会过后的第3天中午1点回归了。
“你这是去哪?”张伟前脚刚进寝室门,思礼就上前拦住问道。毕竟,这个男人作为事件中的重点人物,多少有着左右事态发展的能力。
张伟看了看思礼,神情上并没有兄弟间久未见面的那种亲切感,而是一种伤心的气息自下到上呈现着。他将手机往床上一丢,端起水杯边喝边说着:“小沐她爸走了,前天的事。我们昨天才知道。”
这样的消息不出乎意料之内。思礼的心中多了的只是对小沐的心疼。这个柔弱且娇小的女生,失去了她的一座靠山。
没有多少交流,也没过几分钟,张伟就已经在自己的床上蒙着头睡起了觉来。大概是这几天都在奔波些大事,那鼾声昭告着他的疲倦到了极点。可能是疲劳这东西也会传染,此时的思礼也感到了困意。那便关上电脑,爬上床。睡个例行的午觉吧。
这一觉,不知为何那么的深沉。深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了。思礼庆幸下午没课程安排,不然又是旷课多节,老师便有了威吓的借口。不过细想一下,若有课,伍棣这个好人总会叫醒他们吧。
这饭点时间,宿舍里只剩下他和还在熟睡的张伟。
“我和小沐正在食堂吃饭呢,她今天回学校这边开个请假证明。慕晴有社团活动,没空陪。让我陪下。”还未等他说上话,电话那头伍棣虽吃着东西但仍赶个先:“对了,还有平总夫妇。你和老三要过来了吗?”
“不了吧。他还在睡觉。我一会跟他出去吃点应付应付就得了。”怕和小沐见面说不上的思礼,拒绝了这份邀约。
“平总说他要回去了。要不给你们打包点?”伍棣看穿了思礼的心思,并给予了下台台阶。
再一次的拒绝后,通话结束了。思礼看着仍在熟睡的张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小沐啥时候才能明白你的苦心哟?”之后,穿衣下楼吃晚饭去了。
冲了个凉后才有食欲的他来到了食堂。7点,算是开始入夜了。在这儿,没发现伍棣等人的思礼却看到了熟悉与心爱的身影:刘慕晴。
“这有人!你去其他地方坐!”思礼刚要在女朋友的身旁坐下,慕晴便抛出绝情之言。
“你这就伤我的心了好吗?”思礼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推到了女朋友的面前。
“你太狠了,连一条人命都被你拿来思考和做选择。”看来,慕晴的气并未消除,从又将鸡汤推回的动作里足以看出。
“我不是这个意思。人是该救,但我们要了解清楚情况才去决定怎样的挽救方法。”思礼一边按住女朋友的手,一边用勺子乘上一汤勺汤递到了嘴边。
慕晴吹了吹鸡汤便喝了下去,这像是原谅了男朋友。喝完汤的她,抿了抿嘴,说着:“不管有多困难,不管能不能治得好,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人。这才是孝道。募捐啥的,丢脸吗?我和沐子说过,医疗费大不了由我家全出了。以后再慢慢还甚至是少还点也行。连这她也不肯,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
“不提这事了。回头我好好做下小沐的心理工作,以便她能早点走出心理阴影。”思礼似乎不想再去讨论这事。就让时间去代他解释吧。当前,解决与女朋友的冷战是最为紧要的事儿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却能轻易地得到了女朋友的原谅。慕晴好像也不再愿意继续提及此事。在男朋友的陪伴下将鸡汤喝了个精光,算是给这场冷战画上了休止符。
吃完饭,慕晴要继续忙社团的事去了。张伟有了饭局,不必给他带饭了。就在不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之时,刘姐呼唤了他。
“够准时的,态度不错。”听话的爱徒总是可以让她不吝啬赞美之词。见面后,刘姐就开门见山:“你们班的代表过来委托我们心理中心对艾小沐同学在父亲病亡后可能存在的悲观情绪开展心理疏导。思礼,这事由你负责。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啥需要及时和我沟通。伍棣同学,麻烦你告知班委。我们心理中心会认真对待此事。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那位同学来这里进行留置干预。我会全程跟进的。”
“我?老师,我这新兵蛋子怕是难以胜任吧?”面对刘姐的安排,思礼感到十分的诧异:“这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一旁,伍棣面对刘姐的安排,则是经思虑一番后流露着满意的神情。
“按照你最近的学习情况,我个人觉得你可以胜任。你在课堂上学的东西,迟早都要去实践一下。相信你自己!”爱徒的不自信,让刘姐有点不悦:“用你所学所知的知识,去点亮迷途人的指引灯,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你要给她带去光明,带去生活的希望,带去人生的欢喜。将她带离悲伤的源泉是你最大的目标。”
作为兄弟的伍棣,也拍了拍思礼的肩膀,坚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如天降大任也,思礼倍感压力。但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小沐,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任务。
出了心理中心的大门,潮湿寒冷的空气狠狠地拍打在伍棣和思礼的脸庞。两人相对而笑,心照不宣地冲向了北门口的夜宵摊。烧烤、热奶茶加上一碗海鲜粥,这般享受好似冬天里的一把火。
晚上10点许,在他们俩眼前的一辆出租车里,张伟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两人发现后,立马起身前去搀扶。
“你这是喝了多少?”伍棣边说边招呼服务员赶紧来杯醒酒的热牛奶。
服务员手中的热牛奶尚未放上桌台,张伟就捧起一饮而尽。估计是呕吐过,肚子没啥东西的他操起桌上的烧烤,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其余的两人只是边看着边不停地要求他慢一点。
“爽!”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掠食过后,张伟满意地发出了感叹。酒劲也消退了不少,顶着红彤彤的脸庞,他看着两位兄弟继续说着:“你们这是吃独食,老二和老三饿肚子!”
“平总让我们打包了。你是出去吃大餐,这才是吃独食。兄弟情淡了!”伍棣狠狠地反驳了这样诬陷。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喝酒,然后没控制,刚才喝得太多了。吃的都吐了,等于没吃!哈哈”一向海量的张伟,能够喝成这样,十分的不多见。至于为什么想喝,思礼和伍棣也许能想出一两个原因,但是否正确无法考证。如今能做的只有一同痛饮,一起快活便罢。
酒局让三人的脑壳在第二天起床时都是迷迷糊糊的
因为接了这个活,思礼才了解到小沐家的真实情况。小沐的父母原本是农民,生活所迫不得不到东部的沿海城市打工。后因身体过于劳苦,加之私人小诊所的技术问题,小沐出生以后母亲便无法再次生育了。这成了她父母的一生遗憾,也直接导致了思想传统、渴望有儿传宗接代的父亲开始意志消沉,变得嗜酒如命。每每大醉之后总会将心中的怨恨撒向母亲。打自小沐懂事记事以来,这样的情景已经是数不胜数。母亲不反抗,就只是抱着头蹲在旁边哭泣,任凭父亲的恶言恶语夹杂着口水袭来。年幼的小沐总会哭着恳求父亲不要再骂了。然而换来的便是母亲将她推进了房间。之后就是骂声与哭泣接续,不过那哭声在被刻意地压抑着,难以听闻得到。这算不上最糟糕的。对于这个家庭,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小沐高二那年其父亲查出患有肺癌。不能高强度的劳作,不能饮酒等等问题让父亲变得更加消沉。家庭的重担也在这时起落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母亲开始四处打工赚钱,常常是上午下地种田,下午去给餐厅洗碗,晚上还得去路边支摊给别人擦鞋子。小沐几度想放弃自己的学业。但每到这时,父亲和母亲总是按住了她,笑着对她摇摇头。任凭小沐再怎么恳求,父母都不允许她放弃学业。
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小沐的学习更加地认真了起来。终于,上天不负有心人。小沐如愿地考上了一所好的大学。父母对此感到十分的欣慰。
上了大学后的小沐,因为自卑的心理,极少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人。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她申请了助学金。同时,还在上课之余接了许多的兼职工作。平日里的她,十分节俭,节俭到让人心疼。她的饭菜,大多只是青菜,少有大块排骨的身影。廉价的衣服加之劣质的化妆品,却依旧让这年轻的女生焕发着青春的气息。
如今,父亲的去世,沉重地打击着她的心灵。
接到任务,大概等了约一个多月的时光,思礼才见到了小沐。
那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思礼和张伟正准备约上几个同学一同去打球、吃饭。小沐安静地走了进来。此时的她,身着淡白色的裙子,干枯的长发及没有任何妆点的颜面让她显得那么憔悴。双手交叉,两眼无神,她如木鸡般地站在大家的眼前。
“我不是说去接你吗?”正在收拾东西的慕晴发现了她,赶忙起身并让她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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