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走出会议厅,站在酒店大堂里,虽然隔着玻璃窗,但室外正午的阳光还是异常刺眼。他眯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大堂内器宇轩昂、衣着光鲜、皮鞋擦得铮亮的人们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小李哪怕这个时候挤在他们中间,向他招招手,他心中的怒火也会平息一些。但是依然见不到他那副嘴脸!
阳子在大堂晃荡了一个多小时。从屋顶悬垂下来的水晶灯,散发出迷人的灯光,把大理石地面照得明镜一般。落地玻璃窗外的大叶植物,时不时被人造瀑布溅落的水花冲撞一下,好像在向阳子招手。可是阳子无心领情,烦躁地不停拨打小李的手机,依然关机,阳子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今天的他成了一个黑洞。
小李和阳子搭档已经一段时间。阳子自从做翻译工作后,经别人介绍,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小李。他们认可彼此的翻译风格,加上饭桌上一瓶二锅头下肚之后,他们谈得更加投机。因为同传工作需要固定的搭档。阳子没有再和别人搭档,他也只会和阳子一起做同传口译。
好的工作搭档就像喜欢的钢笔,不管是不是名牌,反正拿着用就是说不出的顺手。小李在M市没有其他什么朋友,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无聊的时候会约阳子一起喝酒。可是,小李这个人过于小气,每次喝酒都是阳子买单。阳子是个好面子的人,吃完饭阳子会说:“我来买单吧!”没人争的话,结局就是阳子买单了。按理来说,他挣钱也不少,怎么一到买单的时候从来不主动,看到阳子买单,从来不争呢?
他爱喝酒,喝酒之后口若悬河,天文地理,中外大事,随手拈来,好像是说他家的事。而真正的私事,他可从来不说一个字,例如他自己的男女朋友、父母兄妹、个人经历等,阳子从来没听他说过,出于礼貌,阳子也绝不会主动打听。唯一一次破例是他喝得烂醉如泥的夜晚,他趴在饭桌上呜呜地哭了,说:“万商银行总部那栋大楼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进去了,那个姓朴的女人真不是个东西。”阳子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就不再说了。可是他在酒醒之后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几乎像哑巴一样,半天不会说一句话——这点倒像阳子。可能这是他们职业的后遗症,工作时说话太多,以至于到了痛恨说话的地步。
谁能告诉阳子,小李发生什么事了,他到底去哪儿了?最近几天,阳子常常独自念叨着。一个星期过去了,阳子还是联系不上他。没有他,阳子需要另外找一个搭档,陌生人从头开始合作,阳子讨厌这种麻烦的事情。另外,他的翻译费需要尽快给他。可是他在哪儿?和他合作这么久了,现在他失踪了,只留下阳子手机中那一串手机号。
他没有给阳子留下任何私人的东西,他们甚至没有合影照片,因为他们都不喜欢照相。如果删除他的手机号码,他对于阳子来说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阳子必须找到他。阳子仔细回忆了最近和小李交往的细节。对了,两周前他需要一份会议资料,叫阳子快递到他住的地方,阳子是利用楼下的丰巢快递柜微信扫码填单寄给他的,那么手机中肯定保留了他的地址。打开丰巢微信公众号,谢天谢地,里面果然有他的住址:北山区大石坑“阳子家公寓”508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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