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只喝茶不知声的井上馨,跪坐在茶几另一边的桂太郎苦笑不已,悄悄地把因为跪坐的姿态而被压在榻榻米上的外套整理了一下。
然后双手平放于大腿上,很正式的对着井上馨深深的低下了头颅,“井上君,对于昨天的失言我深感抱歉,还望井上君给予原谅。。。”
看着对面已经低头的桂太郎,井上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到底是山县的得意弟子啊,能屈能伸。既然对方已经低头了,他也没必要盯着不放,否则只会让别人觉得他井上馨倚老卖老,格局太小,小家子气太重。
虽然名义上他比桂太郎长一辈,但是也仅仅只是比桂太郎大十二岁而已。他现在已经老了快要退休了,但是人家还是正当打之年,今后发展的怎么样都还未可知,不过就今天它能够负荆请罪、隐忍至此,他日的成就就不可小视啊。
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昨天之后想必他桂太郎已经是天皇心目中伊藤之后的首相人选了吧。想到此处,井上馨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他井上馨资历已经熬得妥妥的了,本来也已得陛下首肯首相宝座看似唾手可得。奈何天公不作美,偏偏在这个时候帝国与沙俄这头北极熊剑拔弩张。
靠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井上馨玩内政、玩财政都是一把好手,但是要让他玩军事,天晓得,最后局势能烂成什么样?清国的战国时代赵国有个能够纸上谈兵的赵括被秦国打的片甲不留,最后不仅个人身死,连带着赵国被坑杀四十万兵卒后也一蹶不振。
而他井上馨可是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啊,每每想到幕府一伐长州的时候自己白痴的主张差点害死自己,他就后怕不已。与其误己误国,还不如成人之美,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就当给桂太郎一个顺水人情吧,而且他毕竟也是长州藩的中坚力量。
“呵呵,桂君勿要如此大礼。何来原谅一说,只是国策之争,无关乎个人感情,你不要想得太过于复杂。政治无需一言堂,政治也不能一言堂,如果政治一言堂的话,于国于民都不是一件好事啊!”井上馨笑呵呵对桂太郎说了这番话。
听到井上馨如是说,桂太郎心中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毕竟是元老级别的人物,这点格局胸怀还是有的,想来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不过桂太郎显然忽视了井上馨自己难于驾驭可能发生的日俄战争的心理想法。
“昨天御前会议之后,我回到家在书房中仔细的想了想,帝国现今若与俄国协商,确实无异于与虎谋皮,有害而无利。虽然还不知道俄国政府于朝鲜最终到底是持何种态度,但是帝国确实应该按照陛下所说,先做好该做的准备”
不愧是元老啊,果然是老狐狸,昨天还信誓旦旦说帝国要解决满洲问题必须得与俄国协商,今天就把态度转变为中立,而且还没有把话说死,以后不论与俄协商还是与俄开战,他都没有多大的问题。自己还是年轻了啊,桂太郎在心中自忖道。
“还是井上君深明大义,您这样说,若陛下听到一定会很欣慰的,帝国时下,正是需要你我和其他诸君同心协力,戮力共进”井上馨聪明,他桂太郎也不是傻子,所以很自觉的把桂太郎话中的意思给偷换了概念,让他中立不成,只能跟着他们这些主战派一路走到黑,免得他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给他们这些主战派来个两面三刀。
而且这样说,料定他井上馨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天皇陛下昨天才说了要让文武大臣统一思想,做好备战准备的,结果你井上馨第二天就持反对意见,那这个事如果被多事人给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那结果肯定是不堪设想。至于谁是多事人,这谁知道,这年头帝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话多的人,呵呵,你们懂得。
个小狐狸!“应当的应当的啊”,本来准备持中立态度的井上馨哪能听不出来桂太郎话中的意思,可是这个时候他还不能说什么反对意见,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想到此处井上馨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是东京郊外的那个普通的庭院内,不过不是在庭院中,而是在庭院的茶室里。
茶室只有能置放四叠“榻榻米”的大小,结构紧凑却不失小巧雅致。室内设置壁龛﹑地炉和古典式木窗,右侧布置的是“水屋”,供备放煮水﹑沏茶﹑品茶的器具和清洁用具,床间旁悬挂着竹制花瓶﹐瓶中插着盛开的红色玫瑰花。
“头山君,我在朝鲜游历的时候,发现局势不容乐观啊”说话的男人大约五十左右,打扮甚是另类,这个时候绝大部分日本男人都割掉了发髻,留着明治式分头或是很精神的平头。可是这个男人确依然是留着武士发髻,两鬓毛发飘洒于发髻之外,很是紊乱。
衣着的黑色和服上布满风尘,脸色也略显疲倦,可是眼神却鹰视狼顾,精光闪闪。
而他对面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庭院的主人,仿佛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然跪于榻榻米上生火煮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点茶、煮茶、冲茶的程序,只见其动作优雅连贯、甚是赏心悦目。
见主人不理睬自己,武士发髻打扮的男人显得很无奈,郁闷的把刚刚进入茶室的时候插在身后腰带上的小折扇取了下来对着自己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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