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爷稍候,好的都在后头!”
蓄着两撇山羊胡的瘦子在台上对着下边熙攘的看客们笑着一抱拳,便转身退回幕后去了。
赵玄真把桌子一拍,跟着台子底下的人吁声一片。
“这要让人等到什么时候”,他本是没什么耐性的人,这一出戏已让他等了半晌。
凌舞看他一脸的猴急的样,忍不住调笑,“那么急做什么,等人家真出来演了,你又看不懂。”
“我看过的戏数都数不过来,这儿摆这么大排场,我看也就是装模作样。”
凌舞吐了吐舌头,“你想好了没有,跟不跟我去?”
“诶哟,昨天不是都和你说过了么,大会选的是高手啊,你看我像高手吗?”他拼命摇头,“要是被揍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我可没地缝钻了。”
“昨天那几个人不是说了吗,打赢一场了就给钱呢,你不会连一场都赢不了吧,我身上带的钱可快花光了,你不去,到时候我们可就没钱在城里逛了”,凌舞眯着眼笑,看着赵玄真的脸色一点点黑下来。
“我不管你了,等会儿看完戏陆柔就陪我去报名,你要是...”。
她忽然愣住了,只听见背后凭空响起了一阵细细的钵声,愈发的急促,愈发的清亮,整个大堂都静下来。
她看到赵玄真眼睛亮的出奇,便转过身去看,台上的大布不知何时已经拉开,戏子们脸上抹着厚重的白色粉底,要是没有辉煌灯火的映照,恐怕和鬼一样吓人,但现在他们穿着宽袖的戏服,五彩的头面晃动,那阵钵声一止,他们描红的唇边开始流出尖细的吟唱。
“真不错”,赵玄真喃喃自语。
北州的初春仍是异常的冷,但屋里四下都燃着炉火,客人们齐齐挤在台下,门窗都是紧闭着,只露出几条小缝,流进丝丝缕缕的凉意却也无用,所有人都感觉浑身是火热的,更有像赵玄真这样几杯酒下肚的,连面色也带着微红。
镜善居在铁折大街上也是首屈一指的客栈,入住的多是些达官显贵,几个年轻人虽不住在这里,却也知道来此处听戏。迎春节的时分,很多外地的戏班货商纷纷涌入城里,这是最好做生意的档口,镜善居请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伶人,唱腔功力和耍身段的本领俱是一流的。
台上的戏已经唱罢了两折,台下的喝彩声如山般几乎要冲上云霄,宽敞明亮的大堂里已挤满,虽说都是看客,但大多也都是穿金带银的富贵相,几个年轻人也掺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凌舞还是大声叫好,周遭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食的香味,又和沉沉的酒气混到一起,闻起来让人脑袋也微微发晕,像是有些醉了。
赵玄真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花生过来,捻起一颗剥了壳丢进嘴里,大笑,“连这小东西都是香的。”
“文戏也能唱得这样好,真是有本事”,陆柔竟也看得入迷,不住叹道。
凌舞凑上来,“什么是文戏?”
“你该问什么是武戏”,赵玄真一边说,一边用力对台上拍着手,“武戏才好看,那些人拿着大枪大刀在台上打来打去,那才好玩呢。”
陆柔点了点头,“文戏听的是故事,这段戏其实还挺有意思。”
“你快给我说说,我只能看着猜一些出来”,凌舞拉他的衣角。
陆柔笑了笑,“其实也就是个简单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子把手绢落在街上的铺子里了,小二给她送去以后,那个女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喜欢上了他,就以那张绣了飞鸾的手绢为信物。
后来他们的事被女方家里发现,就把她禁足了,那个男人找上门来,希望能和女子断绝关系,其实他是想偷偷带女子私奔。
谁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武官,对男人说你要是能和我过上几招,我就同意你们的亲事,最后男人被活活打死了,但是到死他也没有退步。
那个被禁足的小姐知道了男人死去的消息以后悲痛欲绝,她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是盯着手帕上的飞鸾,她断气的那一刻,化成了一只真的鸾鸟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台上之戏尾声将近,戏子捏着嗓扬起了一曲,女子的歌声哀转婉绝,直直地刺到人心里,凌舞只感觉连呼吸都慢下来,她听着陆柔的讲,看着台上的舞,心跳的飞快。
人群的喝彩声都被压得寥寥若无,戏子的斑斓大袖飞扬起来,似乎真的要化作鸾鸟腾空而起,就此遁入云霄便不见。
一曲罢了,伶人以袖掩面往台后隐去,只留下一片怅然的看客。那意境简直神了,如鸾鸟般的女子仿若亲临,待到众人回过神来,呼声几乎震塌了戏台。
凌舞痴痴地望着空荡的戏台,心中憋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用手摸了摸自己遮面下的眼角,微微是有些潮了。
“过瘾”,赵玄真在她身后说,“走吧,该去校场了。”
日色逐渐往西去了,大风在黄沙地上卷起滚滚的尘埃,浅黄的天光透着尘打下来,衬出四面一片如战场般的沉重。
凌舞还未走近旗门校场的大门,耳边就隐隐传来校场内刀枪斧钺的交击之声,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和凛凉域各处的高手过招,心中免不了有些跃跃欲试,拉过两个同伴,脚下赶了几步。
跨过了大门,一股肃杀之气顿时迎向几人脸上,凌舞四处张望着,看到一位披着黑甲的壮汉站在校场的大旗下,腰下携着一把短刀,冷厉地望着场间,不动声色。
她知道那就是负责录人的长官,方才门外的军士为他们指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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