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云层透着可怕的铁青色,日光在云层后移动,天地间忽明忽暗。
九啼城坚深挺拔的南门城头一片狼藉,血染红了四处,像一面残破的大旗般悬落下来,城墙下堆满了七零八落的尸首,攻城的战斗已打了两日两夜,许多死去的士兵还来不及被收殓,只能孤苦地留在荒野外喂食黑鹫。城门前来援救首府的军队却被挡在了首府之外,这座凛凉域最大的城池,在十几年前结束了战乱后的日子里,时而加以修缮,变得坚不可摧,各地的军队还有大半未到,城外的人马并不足以强行攻城,最好的办法是围城,但此时已没有了别的选择,战争的天平一旦倾斜,必有一方玉石俱焚。
南门外,援军的营地扎到了离城仅三里的地方,军帐连成一片,布幔外涂着防水的桐油,在日光的照耀下的泛着惨白的颜色。
营地中弥漫着伤兵的哀嚎声,年轻战士们的锐气已被挫尽,在无法逃避的死亡面前,他们原本高昂的斗志和勇气在此刻都无以为继了,同袍们互相注视着彼此的脸,希望能牢牢记住那些面孔,明日可能就有不知几人要永远留在城下的荒冢之中了。
中军的大帐前,斥云之花大旗在无风的天气里也倾颓下去,帐中的高座上,健壮的汉子低着头,轻衣的文士站在他身旁,帐下跪着一位带甲的军士。
军士单膝跪地,向着两人抱拳,“将军,太泉城和北遥城都直接拒绝了发兵,说是情况不明,不宜妄动。”
“赵温和马定湘为什么不来,他们两个是十几岁就跟着大哥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恶毒?”汉子仍低着头,一掌击在了案上,手上用的力却不重。
文士轻轻摇头,“这两个人的情况,我多少能猜到一些,他们和大哥情分并不深,最初其实都是大公子帐下的亲兵,如果收到了小姐的手信,必然是不会来的。”
“倒是邓煊,我以为他在长秋城离得如此近,为何迟迟不到?”他抬眼看帐下的信使。
“邓爷原本是一口应下了,但他部下的都尉暗通府上的小妾将他毒害了,我们派去的探子也被杀,所以今日才得到消息”,那军士咬了咬牙,只得如实禀报。
彭帆微微一怔,沉默地叹息,也不再说话。
大帐的帘子被挑起来,有卫兵快步走到帐下,以同样的姿势半跪下去,“将军,刘小爷回来了,已到了营前。”
“滚蛋!老子现在没工夫见一个丫头片子”,汉子不耐地低吼了一声,卫兵抬起头愣住了。
“大哥找的人自然有他的用意”,文士点头,对着卫兵招了招手,“唤进来吧。”
片刻,军帐的帘门再次被拨起,几个年轻人走进来,在宽阔的大帐前立下,总领凛凉域兵马的太司将军曹渊轻轻抬起头来看他们,那双眼里已被深深的倦意填满。
“你就是大哥要找的那个女人么?现在城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你有什么办法么?”
“没有。”
汉子轻轻嗤笑,“那把你找来,顶个球用?”
“将军坐在这里,又看不见外面死人,比我好得到哪里去?”凌舞抬起头直直地看他,嘴上也不惧。
曹渊瞪大了眼从木案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地到她面前,他在帐中未着铁甲,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借着四周的灯火把影子投在瘦弱的女孩面前,像一座小山一般。
刘雉安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劝阻,他知道将军动怒了。
“老子知道你赢了那个比武,那有什么用,老子派手底下最好的骑督去找你,倒希望你是个能指望上的人,偏偏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了一堆,都给我滚远点!”
汉子低低地咆哮着,心里却有些诧异,他看着那小女孩的眼睛,却感觉不到一丝畏惧,对他而言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要知道那些新兵蛋子在他一声吼下都照样被吓得屁滚尿流。
女孩出乎意料的牙尖嘴利,“杨大人找我来,自然是有话要对我说,和将军未必有关。”
“诶哟?”曹渊失笑,“大人此时就在城里,你且去和他说罢。”
“不要吵了”,将军身后的文士皱着眉,“几时了?要在大帐里斗嘴?”
凌舞瞥了两人一眼,“此时除了强攻就没有别的进城的法子了么?”
“我们来时走的那条小道还在吗?”赵玄真在后面低声地发问。
轻衣的文士摇头,“西北角的那条甬道么?那里太过狭窄了,军队无法从那里进城,叛军在城内也有人看守。”
“那么就从那里进城吧”,凌舞轻轻点头,“我去。”
“我方才说过,甬道的另一头是有人看守的”,彭帆眯着眼有些不悦,“何况如今城里不知有多少叛军,我们派去的探子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既然城中有数不清的叛军,你们要把杨大人独自留在那里么?”女孩那好听的酥软的声音在肃深的大帐中显得格外突兀,但令魁梧的将军和文士都不由得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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