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轿子离开,唐三贯掂了掂手中的银锭,四下观望一番,没有强人惦记,这才认认真真放入衣兜里。
如柳观澜所言,他太需要钱了。
再客套就真的流入虚伪了。
就入世这四天来说,有迷惘,有收获,有愤怒。
收获是他两世的身份职业重叠,在两个世界都可以做个“有用的人”;同时还遇到柳观澜这样热心快畅的“朋友”;愤怒则源于黄子善和家奴唐猛的狠毒卑鄙无耻。
先不谈报复,当务之急得琢磨琢磨以后怎么办。
至于黄子善,在没有自保能力前,先稳住对方,暂时还不把对方逼得狗急跳墙。他现在手中无牌,对方还有大把底牌可打。
还有他成心打主意的王若莆王守备,这个身穿紫色茧绸袍子,白白净净、矮矮胖胖、犹如土财乡绅似的男人,丝毫看不出是个五品武官,襄阳军事长官,府城守备。
这太不符合他对明朝武将的想象。
入王将军府,他从头至尾大概和王若莆说了十句话,当然,也没机会给他发挥。
以至于他对王若莆没什么印象,就像遇到一个路人甲,他唯一观察到有些许异常的,就是管家端出百两银子时,王若莆的眉头微微耸了几耸。
这代表王若莆内心有所反应。他相信“相由心生”,人体的任何表情和眼神举止,都蕴含着某种想法或态度。比如某人挨了一耳光还笑得灿烂,要么白痴,要么打人者是他爷爷爸爸。
王若莆皱眉头能证明什么,他家财并不丰厚,拿出百两银子使他心疼?或者,他对这个药方并不满意,很勉强?
如果是前者,倒是能找到一些切入契机,如果是后者,只能寄希望王家二公子身体康复后,再图打算。
迈步朝南,街面上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不时可听到店家的吆喝买卖声,饭店开了门,有店小二在扫地抹桌;竹货、漆店已经有了顾客光顾;路过一处菜摊集市,除了新鲜蔬菜,还有羊肉车,一笼笼的鸡鸭叫卖……
可以说各类店铺熠熠生辉!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吗。唐三贯认为,这个朝廷病了,已经病入膏肓了。
唐三贯一时间啧啧称奇,难怪明史说明朝中叶开始,社会生产力有了较大提高,工农业发展了,尤其在手工业中出现了一些新的生产关系的萌芽,生产者生产商品的意识明显加强,导致当时的农业、手工业都在不同程度上卷入到商品经济中去。
相对则是,商路更加广阔宽泛,商人队伍不断壮大,商业资本迅速拓殖,商人的社会地位随之提高,商业流通——主要是民用产品的长途贩运面广量大、频繁密集;作为商品主要集散地的大小市镇,则兴盛**,大城市空前繁荣,各地的农村集市与区域性的中小城镇相连接,几形成了遍布全国的商业网络,绽现出初级市场经济的萌芽。
这里看到的仅仅是襄阳一隅,还有商业更加繁华的两京、江、浙、闽、苏、松、淮、扬诸府。
可惜,随着明朝内忧外困和天灾的影响,特别是全国性的战争开启,彻底摧毁了物质流通渠道,使得商业往来受阻,加上苛税和水上抄关的不断增多,别说长途贩运面临着亏本和血本无亏,就是短途商业贩运也全面削弱。
沿路走,沿路看,沿路感叹!这乱世将至,谁也逃不掉,谁也躲不了。大好光景,将毁于一旦。
路过一条窄巷口时,他耳中听到“叮咚”砸铁的声响。
遂加快脚步,走进窄巷。
窄巷的尽头,有个没有招牌的铁匠铺,门楣被烟火渲染得黑漆漆的,房顶上的烟囱不时冒出青烟。
唐三贯刚跨过门槛,便感受到一股热息袭来,屋子中央飞腾四溢的火星中,他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拉扇着风箱,炉子冲腾着火焰,另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挥舞着铁锤,铁锤每一次落下,都仿若烟花漫舞。
唐三贯又往里走了几步,这才发现,火炉后还蹲着一个身穿汗褂的老头。老头似蹲似坐,双手把住夹钳,不时翻转调整方位,以便铁胚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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