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北平城反而与白天不同,人头涌动,但基本没什么声音,只有一个七旬老者站在桥头,高念祭文:
“凉雨惊秋,深山祭扫,飞萤扑火。焚香清坐,祭放河灯,祖考魂归——放灯”
一盏盏河灯随即被放入河中,它们会随着河水飘荡,甬道幽径,踽踽前行,承载着普通老百姓的美好意愿远行,最后后沉寂在远处的那些不知名河底。清清河流,朗朗月辉,盏盏灯火与夜空的点点繁星遥相呼应,宁静而美好。只是偶起风浪,打湿了一两盏河灯,还未到达它的目的地,却就此熄灭。
孩童们不知人间疾苦,只是贪图安逸玩耍,眼见自己辛苦扎的河灯覆灭,顿时嚎啕大哭。大人无奈,所幸沿河两岸还有不少人早早做了准备,扎了许多莲花河灯贩卖。其中有一对少女少年,名字极有灵气,女的名为岑漓月,男的名为谢语棠。
岑漓月心灵手巧,扎的河灯也十分精致,谢语棠便故意卖的比旁人贵些,人们看那岑漓月貌美,也懒得计较那四五个铜板,权当是养眼了,不多时谢语棠便推销出去了十多个莲花灯。
谢语棠正叫卖得起劲,忽然看到沿河道走来一个少年,长相清秀,但眉宇之间却积攒了些许挥之不去的风尘郁郁,背后背着一个包袱,一看就是个离乡客。连忙迎了上去,笑道:“背井离乡不容易,买盏河灯替家里的长辈祈福吧?”
张梦溪本不欲理他,只是心中忽然浮现出几道模糊的身影,于是改变了主意,问道:“多少钱?”
谢语棠撇了撇张梦溪手上那把白色剑鞘上点缀着七颗明珠的天枢剑,狮子大开口:“一两银子一盏。”
张梦溪微微摇头。
谢语棠立马改口:“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收你五钱好了。”
张梦溪掏出十五枚铜板放在摊桌上,说道:“请一盏灯。”
谢语棠毫不羞愧,将那十五枚铜板收入袖中,找了盏顺眼的取出放到桌上,笑道:“可要提词?只需五枚铜板便可代写。”
张梦溪问道:“可有笔墨?”
谢语棠笑道:“自然。”
岑漓月原本一直在低着头扎河灯,听完之后取出一支小楷和一个竹筒,里面都是早就研磨好的墨汁,递给张梦溪。张梦溪接过笔端端正正得写下“心之所向,一生自由”八个字。谢语棠没赚到那五枚铜钱,长吁短叹,探头看了下那八个簪花小楷,撇嘴道:“书法还可以,就是笔墨沾得多了些,字也老气了些,倒有点像我家的老先生写的。”
张梦溪自然不会理会谢语棠,将河灯放入河水中,不料那盏河灯并没有随波逐流,反而逆流而上。谢语棠看到“嘿”的一声说道:“奇了,坏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连岑漓月都忍不住抬头瞩目。
张梦溪微微皱眉,跟着那盏河灯慢慢行走,一路走出城外。城外夜风吹过河水,荡起一片片小小浪花,但那盏小小河灯始终不曾熄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