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谁都说不好未来会怎样,这个时代到处充满了变数。有人今天苟活着,明天却被偶然的机会垂青,从此人生走向了另一段路,亦有人今天还在功成名就,明天...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我们能够预料到的,往往不在预料的范畴。上帝像掷骰子一样,随手掷出去的,仿佛根本就不是让你猜什么点数,更不是什么幼稚的正面反面。而是时间,明天今天,多年以后的今天,你会是谁?想要成为谁?
然而,我们的眼里发光,同时又心里迷茫,就像梦和现实之间始终贯穿着一个桥梁,却似永远不可到达的彼岸。所以只好每天自信、阳光、朝气地出现在人群面前,又极度空虚匮乏的沉溺在黑夜。每一个夜似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又似乎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半年里,我的事业突飞猛进,算是高开高走,还拿了两次销冠。经理夸我天生就是做这行的料子,说我是青出于蓝,必胜于蓝,日后必成大器。这话听起来确实唬人,但我已经不是刚工作那会儿的愣头青了。
我知道他只是嘴上这么说,单纯地嘴上这么说。他很喜欢夸人,见谁都喜欢夸上两句,今天的打扮着装、精神气、哪怕只是帮他端一杯咖啡,没什么可夸的地方,他都能随口硬掰出两句。天生管理层的料,我才想夸他呢!但我说的话就成了马屁,事实和反差就是这么大,并非说得是什么那么简单,看说话的人是谁罢了!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好话总比赖话强,况且还在人家的屋檐下。这儿什么都好,就这儿的人都太老练。见到谁都是摆着一张笑脸,跟脸抽筋了似的。
人嘛!生活嘛!
不过,说实话,即使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我至今自己都难以相信人生的转折发生的如此的快,在我印象里的昨天,仿佛是和小渠刚离了婚。
我和小渠在那之后,她只回来收拾了一次行李外,就再也没见过面。离婚的事,在过年时就爆了,根本藏不住,早晚的事。哪有过年不串门的亲家?哪有过年不回家的媳妇?只能坦白,至少从宽!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我们是不是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我们把红线都已经扯完了,所谓的缘分,只是属于一段时间,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长。
不管怎样,生活确实一下子单调了很多,虽然每天忙忙碌碌,但也简单了。唯一感觉地到的,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开始喜欢睡觉,烟也抽凶了,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即便什么事都不做,只是看着天空发呆。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小白都没找过,很久没见到他那张可爱的胖脸。
对了,期间倒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我爸说开餐馆的事意料之中地黄了,这事儿,我妈自然功不可没,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好玩的是那天晚上,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一个人喝闷酒,还炒了一桌的小菜,那排场,着实把我看懵了。我本在外面刚喝了一场,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厨房看着一桌子的菜,那眼神,仿佛盯着的是他的那些亲儿子们。
这样的场面,怎么也得把自己的身份给正一下了,好歹也得看一眼是哪些“弟弟妹妹”们,不然我这当“哥”的,岂不是落成个外人?
确实是一桌子的好菜。只是,也很明显,根本就盘不下那么多,一眼就能看出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吃才做的。
我好奇地问他:“干嘛呢这是?”
他也不理我,自顾自地呷了杯啤的,又伸手夹了块红烧鱼放进嘴里,一口一口的嚼着,嚼地少了什么似的,一边吃着,一边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一口吞下,就了一口酒,才像回过神看见我似的。
“来点?”
我被他那样子给逗笑了。不过,话说我们父子俩确实很少喝酒,记得小的时候在乡下老家,他每次和他朋友们这样喝酒时,也总有这么一桌子菜。我那时总喜欢坐在他身边蹭吃,虽然听不懂他们推杯换盏间说得是什么,但印象里,他们当时脸上的笑脸,是真的开心。只是后来长大了,这样的场面也慢慢少了,最初只是围着桌子的人少了,后来直接就没了。
我不知道他的那些朋友哪儿去了,也从没问过。但现在已经不用问,像奶奶说得,时间总会让你弄明白的,给时间点时间罢了。
他也真的老了!记得奶奶刚走的那会儿,印象中他还只是两鬓的须发开始发白,才短短两年时间,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开了一整片,连他的鼻毛,都能看出鲜明的痕迹来。
我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口饮下,又接着杯子里倒了一杯。我知道他很喜欢喝酒,不赌不嫖,也不抽烟,也没其他多余的爱好,只喜欢喝酒,像我记忆里的那样喝。
但现在已经没人陪他那样喝了,偶尔遇见几次,也就三两个人,那么多人的场面,怕是已经见不到了。
他看着我重新倒满,脸上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又和我走了个,这才很是开心的笑了,看着一桌子菜,眼神里露出了一阵欣慰。
他说:“菜,是给人吃的。酒,是要有人喝才香的,你爸我已经老了,本来想着开一家小餐馆,把之前那些老哥们约一约,也能捧捧场,白天赚点,晚上喝点,也没多大的想法。就是以前就想老的时候能这样,就知足了。”他笑着看了我一眼,比划着,“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他说着,仿佛没被岁月饶过似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那就开呗,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再说了,我现在满打满算,也还过得去,真不用您老瞎操心啥的了。”
他点了点头,说:“可你妈说得也没错。不说开起来,干不干得动,现在外面租金又涨得厉害,搞不好,连本都得赔进去。”
我说,“您想那么多干嘛?干不动就招个人,实在不行,您儿子也给您打打下手,没到那份上。再说了,咱一家小饭馆,能赔到哪去?”
他冲着我摆了摆手,声音变得深沉了,“这些我都想过。可问题是已经这岁数了,你也算得是争气,没有让我太操心,唯一就是小...”
“您打住。”我连忙伸手打断他,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咱今个儿就只说饭馆的事儿,只说您自个儿的事,不然可就只到这儿了哈...”
他又气又笑地指着我的鼻梁骨,“这要是那以前,非打你一顿不可。”
我笑着说,“这不翅膀硬了吗?”
“得,得....”他笑着顺手拿起了杯子又我又走了一个。“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自个儿琢磨。你毕业后,老爸确实也没帮你什么,都是你一个人自己闯,现在好歹也有点名堂了,好歹不能给你添累赘不是。”
“怎...怎么就累赘了?瞧您把这话说的,喝糊涂了吧?”
“你爸是老了,但还没到糊涂的地步。说白了,开餐馆只是喜欢,但真说指望它能干出点啥名堂,我可还没糊涂到那份上。”
“我说,您现在就只操心好您自个儿的事就行,您自个儿不也说了,咱就图个喜欢,图个开心,不一定非得折腾什么名堂来不是?”
他兴高采烈地端起酒杯又和我走了一个,接着把我的杯子倒满,一瓶酒一下子就见底,但他立马又起开了一瓶,今晚,应该是喝对上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端了个烟灰缸过来,把领带解开往椅背上一丢,打算今晚让他彻底喝个尽兴。
“这几年,你爸确实没能帮上你什么。我是老了,可还没糊涂那份上不是?就拿你和小渠的事来说....”他像是顺口说漏了嘴,看了一会儿我的反应,但我没说话,索性让他说个够好了,“你们俩要是结婚时能有一套房子,装修好的,哪怕按揭你们再自己交,也或许不至于走到那份上。”
他的话让我想起小渠那时最后对我说得那句话,“你知道吗?房价又涨了。”但也只是或许,我不知道如果的事,何况只是如果。
“不提了我说,这些也不是全是房子的问题。”我又摸了根烟点燃,看着烟雾在灯光下涣散。
他默然点了点头,笑了一下,朦胧中,他像是又老了一岁,“好,咱不提这些,都过去了,咱就不提了。我相信我儿子,相信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