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正月。</p>
紫禁城上空，雪花纷飞，故宫内外，惟余莽莽。</p>
乾清宫的大门口，立着一胖一瘦两个太监。</p>
瘦太监：“我说胖子，今个可有热闹瞧了。”</p>
胖太监：“哥儿，可不是么。你说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家事，竟然惊动了万岁爷，甚至连九千岁都来了，这得多大的面子啊。”</p>
“胖子。”瘦太监向胖太监招招手，示意对方贴近点。</p>
胖太监看看左右，又看看背后，确定周围无人之后，将脑袋凑了过去。</p>
瘦太监：“你有所不知吧？听说这个姓夏的指挥佥事对咱万岁爷有恩呢。”</p>
胖太监：“哥儿，这是哪年的事啊？”</p>
瘦太监：“说你个胖子，前些年只顾在银作局捞油水！话说这万岁爷身边的事，你知道的还真没咱多。”</p>
胖太监：“那是那是！小的要不是在银作局谋了几年差，花钱捐了些门路，哪能有机会跟哥儿立在这万岁爷的门前？哥儿，快给咱讲讲。”</p>
瘦太监：“听说这个夏佥事在万历年间为当时还是太子的光宗皇帝立过大功呢。”</p>
胖太监：“切，哥儿，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安公公厉害不？安公公那可是咱万岁爷的大恩人，得罪了咱九千岁怎么样？不还是一样的——喀嚓！”胖太监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p>
瘦太监本想去堵胖太监的嘴，却没来得及。胖太监说完那几句话后，瘦太监紧张了好一阵儿，再次确定周围无人之后，瘦太监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p>
瘦太监：“胖子！安公公和九千岁的恩怨在这里是禁止谈论的，要是传到九千岁的耳朵里，那可是要掉脑袋的！”</p>
胖太监听了瘦太监的话，吓得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p>
看着胖太监的熊样，瘦太监更加得意了，“只要不提安公公，提谁都无妨。”</p>
胖太监：“哥儿，咱九千岁日理万机，咋个有闲工夫跟一个指挥佥事对上眼了呢？”</p>
瘦太监：“说起来话长喽。这个指挥佥事名叫夏子归，那可不是一般人儿。听兵仗局的太监说，此人武功高深莫测，神力更比楚霸王项羽再世。其人虽在锦衣卫任职，却不听锦衣卫指挥使调遣，只受诏于皇帝。你也知道，咱九千岁有个爱好，就是特别喜欢待见这些异能猛士，谁知这个夏子归不识时务，偏不领情，不仅如此，听说他还跟‘东林党’的那帮老头走的挺近，你说这不是跟咱九千岁添堵吗？”</p>
胖太监：“还真有这么认死理的人？六君子尸骨未寒……”</p>
这次瘦太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胖太监的嘴巴。</p>
六君子的事也是不能提的！</p>
此时，乾清宫内，二十出头的天启帝朱由校安坐在龙椅内。</p>
乾清宫的大厅中，尽是一些稀奇玩具。朱由校喜欢看傀儡戏，当时的梨园弟子用轻木雕镂成海外四夷、蛮山仙圣及将军士卒等形象，供朱由校把玩。朱由校也曾亲自施展自己的手艺，他做的木像男女不一，约高二尺，有双臂但无腿足，均涂上五色油漆，彩画如生，每个小木人下面的平底处安一拘卯，用长三尺多的竹板支撑着。另外还有一个用大木头凿钉成的长宽各一丈的方木池，里面添水七分满，水内放有活鱼、蟹虾、萍藻之类的海货，使之浮于水面；再用凳子支起小方木池，周围用纱围成屏幕，竹板在围屏下，游移转动，这样就形成了水傀儡的戏台。开演时，在屏幕的后面，有一艺人随剧情将小木人用竹片托浮水上，游斗玩耍，鼓声喧天。</p>
大厅的左边，还有一个大缸，大缸中盛满着水，水画盖上圆桶，在缸下钻有一孔，通于桶底形成水喷，再放置许多小木球于喷水处，启闭灌输，水打木球，木球盘旋，久而不息。</p>
朱由校抬眼望去，龙座之下，立着四个人。</p>
为首一人，乃当朝司礼秉笔太监、九千岁魏忠贤；其后是礼部左侍郎夏子复和工部左侍郎王恭；最后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夏子归。</p>
“两位夏爱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朱由校的声音尖细而稚嫩。</p>
“皇上。”夏子复垂首应答，“这个不孝子二十年前克死亲生父母，本已不可饶恕，今日又欲将一个歌姬列入族谱，且不服臣之管教，臣无能，誓将其逐出家门！”</p>
“皇上，事非如此。”夏子归急忙辩解，“臣也乃夏家之后，当年父母之死，臣也是痛不欲生。但要说是臣克死双亲，绝对是妖言胡说！”</p>
“大胆！”魏忠贤突然插话，“对兄长竟然这样说话，足见尔不孝到何种程度！尔父母早亡，兄长当为父。观尔对兄长之态度，即可知尔对父母之态度。”</p>
“皇上。”魏忠贤转向朱由校，“老奴以为，像夏子归这种不孝之人，夏侍郎身为兄长，逐之出家门乃情理之中。”</p>
朱由校显然不善于理会家务事，也不耐烦去理会这些，见魏忠贤如是说，便要依了他们，“嗯……王爱卿与子归爱卿甚为交好，你以为如何？”</p>
“皇上。”王恭早已想好了各种应答之策，“臣以为，事已至此，这家还是早分了好。子归兄当早立门户，开山创祖，未尝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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