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穆在对方火铳刚开始轰鸣的时候,还暗自耻笑:这么近,人又少,还只有火铳,难不成是来送死的?不到一百步的距离,骑兵只需要最多四息就能冲到,你们能打出多少弹丸,这么远能打中几何?高看你一眼,算你一成好了,我这可都是重甲兵,四五十步你都未必能打穿他们的铠甲,这么远就开火真是愚蠢,要是等上两三息在打,也许还能造成写伤亡,可惜军官胆小要了你们的命。很快,库穆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就在骑兵刚刚起步的一瞬间,冲在第一排的马甲就倒下了小一半,倒地的人马横在了整个队型的最前面,顺势就大乱并迟滞了还没起步的冲锋意图。库穆第一反应就是,这火铳怎么如此邪门?打得准不说,这么远还能杀人杀马,难不成我是在做梦?还没等他反应过味来,对面第二轮火铳就响了,中间隔了也就是两息的样子,又是一排倒下了,接着火铳以同样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轮射着,几乎没有停顿,这个射速让库穆赶到崩溃,他眼见着自己的骑兵纷纷倒在了起点上,几乎没人能冲出去。眼前这一切真是150个火铳手能做到的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他看到一个马甲中弹后,头盔直接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而应该在那里长着的脑袋却不见了,只有小半个下巴还挂在那里。这是什么火铳?难道是有附着什么妖术?这么远轰掉一个人的头,这最少也需要两斤的炮子才能做到。库穆不是没见过血淋淋的战争,残肢断臂,被摧残的生命他见的多了,多到他自认为早已麻木了,但是杀一个人总是需要时间的,在战场,一个人能够看到的世界并不大,最多百十个人而已,要想看到上百人的死伤,那需要很长的时间,即便是绑着砍头,往往一炷香都完不了事儿,可眼下几乎半盏茶的时间都没用,自己的三百骑兵就几乎被屠戮殆尽了,关键是被屠戮的是自己人,库穆的精神被严重地蹂躏了,他感到了从心底里生成的恐惧,一种被屠杀的恐惧,就在此时剩下的士卒连同赶车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起,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也都纷纷吓呆了,站在那里看着库穆不敢向前。
只见库穆突然笑了,那是一种狞笑:“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给我冲上去,你们身后是大清的希望,你们死在阵上,王爷会体恤你们的亲眷,否则你们会死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说着他对身边的亲兵做了个手势,要他们押着这些人冲锋。库穆现下已然心如死灰了,自己的牛录完了,自己也完了,没有了这些人,自己也不需要再活着了,剩下这些人都要跟自己一起走,不能让他们逃掉,在队伍的后面大喊一声:“都给我冲,谁敢往后看一眼,我就先要了他的命!”说完,库穆纵马催动所有人开始冲锋。
之所以库穆能够活到现在,是刘刈事先下的命令,谁也不要射杀这个人,目的很简单,只要对方主将在,就能约束手下的人马,不至于过快地逃散,刘刈是来劫财的,他不能让人逃回去报信,那样一来自己就不会有充裕的时间撤退,当然,刘刈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死了,他需要一些活着的证人,告诉多铎是什么人算计了他。
看着库穆跟他的亲兵弹压着七百多步兵向前冲,刘刈反倒不着急了,他松开了扳机,现在自己出手还太早,这些步兵的速度很慢,他们在驱赶下畏手畏脚地小步前行着,这种蜗牛般的速度,火铳手足够对付了,自己出手太早太狠会过早让他们崩盘,到时候四散逃逸的溃兵只靠自己一支枪去追杀,难度就有点太大了,得给他们一点希望,让他们靠得足够近,剩下的人足够少,这样才保险。眼下对面人虽多,但是却已经没办法威胁到自己这150人了。刘刈看了看身边的弹夹,刚才疯狂地射击一共打掉了六个之多,还剩下两个弹夹了,他的再装一些子弹,否则可能不够用了,刘刈一边盯着眼前的战斗,一边快速地向空弹夹内装着子弹。
此时的左贵一声令下,所有的火铳手重新排成了三排,这就意味着,单次输出更多的火力。这些兵卒都受过良好的训练,变换阵形只是一眨眼的事儿。在刚才对抗骑兵的射击中,火铳一共打出了12轮,总体后退了二十多米,在左贵的带领下,所有人大踏步向前,重新回到了跟敌人80步的间隔。今天是他们受训后第一次参加战斗,虽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但是一上来也是很紧张的,因为面对着的是倍于自己的骑兵,而且还是八旗骑兵,依他们过去的常识,这应该属于自杀行为,他们虽然相信自己手中的火铳,但是惯性思维还是存在,这就好像你教会了一只兔子杀鹰的本领,但真正面对老鹰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阴影的,这种阴影只有通过胜利才能破除。这些人虽然心中七上八下,但是长时间以来的训练让他们已经成为了战争机器,脑子里只有服从,无条件地服从,手脚的肌肉记忆让他们不过脑子也能完成击杀动作,更何况他们知道无所不能的刘大人,就在他们背后的山坡上。
随着骑兵的倒下,这些人已经从心里获得了重生,他们不再认为自己是兔子,而是一只狼一只虎。此时面对七百多步兵,他们已经毫无畏惧,只等那一声令下,就开始冷静地射击就好。就在找他们刚刚站定后,左贵的指令已然下达:“射击!”
稳定的心态带来了更稳定的发挥,所有人都射出了正常训练的水准,他们依然是边射击边后撤,保持着跟对方步兵的距离,当然后退肯定是没有前进快,但是多射一轮是一轮。
700多敌军走了不到40步的距离,已经被射了8轮,已然有一小半倒下了,在这个过程中,两军的距离也缩短了将近30步。此时已是惨嚎声不绝于耳,期间这些人曾经试图逃跑过一次,被身后的库穆跟他的亲兵斩杀了几个人,又被逼回了进攻阵型,其实刘刈是有点不忍的,这些人相当部分都是降卒,只是被逼无奈,跟着别人的选择而选择,但是刘刈不能收降他们更不能放他们走,一旦那样就前功尽弃了,他们必须死或者受伤倒下,在整个过程中,所有人都只打最前排的士卒,没人去设计库穆跟他的亲兵,就是要靠他们配合来完成这个高难度的任务、但是,人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方射击的精度也越来越高,面对呼啸而来的弹药跟越来越清晰的敌军面孔,再又遭遇了4轮打击后,不到300人的残兵终于整体崩溃了,他们只想尽快脱离火铳的射程,也不顾库穆跟亲兵的屠杀,调头就往回跑,库穆则尽力地屠杀着溃兵。左贵见状,开始命令火铳手变退为进,并尽量提高射速,此时敌军已经进入到了距离自己40步上下的距离了,他们想逃出火铳的有效射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所有火铳手都知道收官的时候到了,都努力地提高着自己的射速,击杀着溃兵。这些可怜虫在两面夹击下,很快就没消灭得所剩无几了。刘刈也已经出手了,他刚才重新装了三个弹夹,勉强够用了,此时的他他尽量不打对方的要害,只是打腿,这个时候敌人离自己只有不到一百多米的样子,已经可以做到真是想打哪里就能打到哪里,当敌兵不足一百人的时候,刘刈终于把枪口瞄向了库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大部分的使命,而且他还不能死,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库穆很可能就会被火铳手误击身亡,那样就不完美了。离刘刈200米上下的库穆当然不知道有人在如此地算计着自己,他现在心如死灰,只是机械地屠杀者溃兵,突然他只觉右腿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自己的大腿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入口很小,出口巨大的血洞,在那里,自己看到了已经碎成渣子的骨头,那剧痛令他不由得嚎叫起来,这颗子弹坚硬的头部撞碎了他的腿骨,四散炸裂开来的碎片掏掉了拳头大小的一块肌肉,这令库穆在最疼痛的那一段过后,就发现他整条腿都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很难在马上稳住身子了,他慢慢地从马背一侧滑了下去,他的一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跟马鞍。但这一切都已经是徒劳的了,很快自己就看到了绚烂而刺眼的阳光,他们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抚着已就疼得难忍的伤口慢叹息起来,自己的部队完了,自己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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