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人流落在天下各方,流落四方的他们刻刻在倍受煎熬。那些胡乱祭祀的羯人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羯人还是流落在城市的角落,靠着为他人为奴,做些粗累的活计维持生计。在外族人眼中,这些羯人不过是些卑微的畜生,是些连名字也不配拥有的东西。
晋的北方重镇——邺城。此地的司粮官正为了筹措粮饷而奔走。邺城百姓的家中都已没有什么值得搜刮的了。但他们的方法倒也新奇。逮捕羯人为奴,进行贩卖,便可迅速筹到钱财。这一计划,正在羯人们的哭号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简陋的草屋外,羸弱的母亲强拽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她不想让儿子被他们带走。那年轻的羯人也奋力地抵抗着,那拼死一搏的力道倒真让那些士兵感到不好应付。
远处几位文人模样的人物谈笑而来。为首一人正是邺城名士王大人。
“大人!大人!”那年轻羯人向着那几个人高声呼喊,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那几人渐渐走上前来,那羯人青年不容分说,冲上前去,跪下抱住了王大人的双腿,恳求道:“大人,家中老母年迈,只有小人一人能在堂前尽孝。若是让他们将小人抓去,家中何人奉养,请大人开恩,救小人全家。”
王大人轻轻分开那青年的双手,轻轻将他搀起,轻笑道:“年轻人,若问天道鬼神,王某尚可言之。此等俗务,王某不屑过问。”说罢,丢下那青年,大步走去。
“王大人,真清雅之士也。”一旁的几个文人,附和着,也都追随着王衍一同去了。唯有一人,在那羯人青年跟前驻足良久。
那是个清秀的男子,披散的长发有如山涧清流,一袭飘飘白衣迎风轻舞,映衬着男子如水般的清韵。他的目光透着几分忧郁。
“大人,你能救我一家吗?”眼前的男子成了青年唯一的希望。
“抱歉,”那男子淡淡回道,“山人并无官职在身,无法救你。”
听罢此言,那青年的眼神中流出了绝望。
“不过请你放心,山人会记住这草庐,会帮你赡养令堂。只是,山人有一事想要问你。”
听到那男子的许诺,青年的眼中又有了光彩,他兴奋地说:“谢谢先生,您问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都会告诉您。”
“晋,这个给了你们太多苦难的国家,你会恨他吗?”
“恨!我当然恨!恨之入骨!”那青年咬牙切齿的答道。
“假如有朝一日,你有了力量,那你会向他复仇吗?”男子长叹一口气,轻轻问道。
“会!一定会!”那青年的一字一顿地回道,声音中充满了坚定。
“把那些灾祸还给我们这些晋人吗?”
“不!如果我真的有了力量。那我一定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没有残害的国家。我要让那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生活!这就是我对晋的复仇。”
男子听罢青年的话,轻轻笑了笑。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石子。那石子之上,绽放着有如太阳一般辉煌的光华。男子将石子递到青年的手中,紧紧握住他的手,道:“这个,山人送给你,也许,他会成为你的力量,帮你建起那样一个国家。”
“清音公!何故于那些俗人攀谈些俗务呢?”
“是啊!柳林馆主人那样的清高之士,若是沉迷于俗务,可是要令我辈同道蒙羞的啊。”
远处的文人们高声呼唤着他。那男子也只好用一个微笑与那青年告了别,跟了上去。只是,他口中轻轻抱怨道:“越名教而任自然,这些人以玄学名士自居,却不知他们懂不懂,田地以万物为刍狗,对世间苍生都给予同等的爱,这才是自然之道?”
几位大人远去,那几个兵丁便又合围上来。
“想复仇!就凭你个羯族畜生,少要大言不惭了!”士兵们听到了方才二人的谈话,但似乎并未理解其中之意。只是断章取义地愤怒起来,围上前去对那羯人青年拳打脚踢。
一旁的角落里,一群人一直观察着这一幕闹剧。看至此处,那群人中有一人实在按捺不住胸中的愤怒。他的手不觉间已放到了腰间的佩刀上,轻轻推动护手柄,刀刃渐渐亮出。
“这些愚蠢的晋人,要制造多少悲哀才肯罢休!”说着,那人的手已牢牢握住了刀柄,似乎这就要冲上前去,杀掉那些跋扈的晋兵。
一旁有人慌忙拦住他,道:“刘渊大人,而今我们只不过受晋辖制,自己的性命尚且没有保全,更不要说与晋人直接冲突了。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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