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已经撒满了小院,寂静的院里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的声音,接后就听母亲说:“你自己进屋去看看吧,还没有起床呢?你们这些酱缸蛆——咸(闲)肉,可怎么办?”“婶,我们可是中国未来的精英,只有具备我们这种百折不挠精神人,才能干成大事,人家曾国藩屡败屡战,我们也要屡败屡考,六十多人不就考上七八个吗,加上那些走门子的人也就十来个?还是初试,下把说不上还和我们一样,也是名落孙山。”“对,你们干大事去吧。”“姚岗还没起床呢,刚考一把就起不来了,他要是我非跳楼了不可。”一听这样的豪言壮语姚岗猜想肯定是陈起来了,他是一个乐观坚强的人,也是一个很失败可怜的人,想到他姚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感,自己已经和他变成同一个行列的人了,除了自己的家庭比他好一些外,自己更是一无是处,但陈起如果不考学还可以去种地维持生存,而自己又能干什么呢?如果这样想还不如陈起呢?姚岗知道自己连初试都没有考过,自己现在与大学无缘了,但下步怎么办,一点主意都没有,虽然考不上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没有勇气去接受这个事实,自己都没有去学校看成绩榜,那样丢人现眼不说,更不愿意看到李娜,还有那个他讨厌的脸长如鞋、眼小如鼠的被他们私下称作“东施(狮)必吼”的班主任语文老师。他想起老师的这个绰号又不仅哑然失笑,东施效颦的丑再加上河东狮吼的叫真是绝了。他从心里佩服陈起这个被他称为“博士”的人给老师起外号的水平,博士,一个高考多年终没考上的人,一个乐观豁达可能还有几分可怜的人,更确切地说是与他同命相连的人。他用脚把毯子蹬到了床边,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这时,陈起已推门进来。看到姚岗睡眼惺忪样子,半开玩笑地说:“老兄,列宁同志曾说过,快起来吧,革命的事业正召唤着你,别光躺着,有什么呀!我们应该振作精神,那怕是说点什么或骂几句也好呀?这几天我在家憋坏了,更看不惯弟弟的脸色,我妈这几天也不理我,真难受,我这是考第三把了,真不想再考了。”陈起这一股脑的倾诉,并没有把姚岗的睡意唤醒,坐在床边看了一眼陈起,就仍低头眯着眼睛。姚岗想这是陈起来安慰自己的话,看到这个“久经杀场”的朋友风采依然,那大背头还是油亮,皮鞋也一尘不染,两眼放光,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就睁开眼把椅子从书桌下面拉了出来,让陈起坐下,又随手打开抽屉取出了一盒烟,摆在了陈起面前,他们交往已经一年半了,这是他第一次对他这么冷淡,想热情却又热情不起来,“怎么,我来了你不欢迎。”“欢迎,就是没精神,这么热的天干什么去呢?真没意思。”姚岗长长叹了一口气“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你头脑更加清醒,你看那些思想家哪个都是大烟鬼,什么马克思呀、对,还有那个侦探家弗尔摩思不也叼个大烟斗。”“弗尔摩思是一个文学人物,不是真人。”姚岗有气无力地纠正着陈起的错。”“唉,告诉你一个消息,李娜和张彬闹崩了,听说是李娜先把张彬给甩了。”陈起深沉地宣布着这个消息,态度是严肃的。姚岗这才意识到陈起此次来的目的是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这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谁愿意如何就如何吧,反正李娜太风流了,咱们就别瞎操心了。”姚岗长吁短叹地叹了一口气,就闭口不谈了。“你还打算再考吗?”“我心里一点谱也没有,这些天看家里人的样子,好像考学是我惟一的出路是的,再说我不能让父母太伤心,明年我还想复习再考一次。”姚岗说完这番话就一头倚在了床角处。“那你可要振作精神,现在惟一干的事就是把钱准备好,这两年老师们都肥透了,光收复习生的钱就把他们给养肥了。”姚岗知道陈起是最恨老师的,因为他算今年已经复习三年了,肯定也交了不少钱,一提到钱,姚岗也有些犯愁,不想让父母一下拿出那么多钱去送给那些“可恶”的老师,他知道自己家不算富裕,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两人正苦闷的相对无言时,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停自行车的声音,并伴有说话声。“闫春来了。”陈起兴奋了起来,姚岗则无精打采地苦笑说:“来了,真是‘寂寞无奈虫鸣廊,梦里无颜见爹娘,十年寒窗亲人苦,醒后不知去何方’又来了一个苦闷的人哪?”“这才是诗人的样子。”陈起表扬着姚岗,姚岗则欠了一下身体,陈起也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地说:“也真是的,天生我才必有用,但我们施展才能的舞台呢?姚岗你说画家进屋咱们是哭好呢?还是笑好呢?”陈起此时才说出了他考试不中的心理话,用手锤着头问姚岗。“哭笑不得呗!”闫春人未到声音却先进来了。“怎么,我给你俩带来一个好消息!你们猜是什么?”已经进屋的闫春看见姚岗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说。“还有什么好消息,不会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吧!”陈起一脸不屑的神情,嘴角处又有些鄙夷,慢声细语地对闫春说。姚岗则从床上起身满脸狐疑然后又显得来了精神的样子,微笑着问闫春:“老陈说的是真的吧!”闫春哈哈大笑起来,顺手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了一支香烟,点上美美地深吸了一大口,嘶哑的声音从吐出的烟雾里发出。“什么呀!中央美院的通知书要是来的话咱不就打点行囊准备进京了吗?老陈刚才的语气里充满了嫉妒,姚岗的话才是真心的问候。我说的好消息是咱们的东施必吼可能要退休了,咱们的那个黑心校长也可能要调走,我们再复习可能就交不了那些钱了,而且我们的班主任也不可能再遇到那个连讥带讽的东施必吼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姚岗泄气地说:“这算什么好事。”“唉呀!兄弟呀,你是不知道,你没复习过,今年你重读一年你试一试,收费1500多呀!你爸半年的工资吧,我家农村的,上哪弄这么多钱?我七十多岁的老爸把家里每年养的那两头牛卖掉来供我复习的,现在我家已经没牛可卖了,只剩下小牛犊,这就算是好事了,可能再复习收费就不这么高了, .unshum也不必再求那个东施必吼了。如果你不去拿点东西去看她,等你复习报名咱们班肯定是名额满了,然后是再想想办法,就这套,而且还旁敲侧击地用话点你,什么不努力了,什么复习的方法不对了,什么基础差了,怎么着?气死你,谁让你复习生是孙子呢?”陈起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额头上的青筋都乱蹦了起来,满脸已经通红,语调高的都变了声。“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姚岗的,来这个给你,算是一个好消息吧!”闫春说着从衣服兜里掏出30元钱交给了姚岗。“这是什么钱?”“看你都忘了吧,这是你们上高中时学校让交的桌椅保管费,我们复习生也一样交。老陈你领完了也不告诉姚岗一声。”闫春半开玩笑半责备地问陈起。“咱班那么多人都没领,我以为东施必吼早晚不得通知,还真把姚岗这钱给忘了,我没惯着她,早就领完了。”“多少人都没领呀!学校也不告诉一声,反正谁记住谁去拿,不要白不要,要不都不知被哪个黑心的给贪了。”闫春气愤地说。姚岗真心地笑了一次,说:“还真是的,30块钱也不是个小数字,这么热的天,要不我请你俩吃雪糕去,怎么样?”“哎,吃雪糕干什么?正好我那30元还没动,这么热的天咱们去游泳,然后就下馆子好好吃一顿,咱也放松放松,让那些初试上去的人闷热的教室里复习吧!也让郁闷的心情见鬼去吧!我这主意怎么样?”陈起的一番演说把闫春说得心动,把姚岗的坏心情也给冲淡了。“好主意,就这么干。”姚岗和闫春近乎是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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