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有些奇怪,这《史通》印出不久,最初也是在洛阳上市的,长安的印坊至今还没有将此书排完版,更别说上市了,刘贶得的这一套,却不知是何人从洛阳购得送给他的。
刘贶忽然抬头问道:“李郎原先可是在洛阳先开的印坊?”
李复忙答道:“正是,晚辈刚来长安不久。”心想定是那给他送书之人说的。
刘贶点点头,又道:“那一套定也是从李郎处得来,如今李郎又赠一套,老夫很是感谢。只是不知李郎对此书有何看法?”他觉得有人专门印制先人之书,那对此书也定有相当的认识,故有此一问,想听听李复的意见。
李复近些日子一直在细读《史通》,加上以前了解的,如今可称得上极熟,便说道:“刘文公著此书,乃有史以来最完备之史学方法专著,实为千秋巨著也,犹在史界,更是后人之必读。所以有‘居史职者,宜置此书于座右’的说法。”
见刘贶笑容以对,李复心下大安,不由娓娓道来:这《史通》一书,在诸多方面都开了先河。比如史书体例方面,编年纪传,孰优孰劣,史学家一直争论不休。刘知几将编年、纪传二体的短长,作了十分平允深入的比较,以为两者互有得失,无分轩轾,其识见实远较偏袒一方的史家要高明得多。
其次,谈到史书的功用时,刘知几的看法仍与所有古文家相同,主张修史应如孔子之作《春秋》一般,惩恶劝善,有裨风教。其基本作法是:以正为主,不虚美,不隐恶,文字力求简要,且不宜过度藻饰,以免繁华失实,流宕忘返。
在肯定《春秋》惩恶劝善的功能之余,刘知几还客观的对它的缺失加以批评,并不因它成于圣人之手,即一味推崇。这种客观和务实,非常难能可贵,远超乎一般保守的古文家之上。
刘知几甚至还提出具体确实的论据,认为《春秋》非孔子独力撰作,孔子只不过就既有记载稍加整理而已。他批评后世史家盲从附会,过度相信权威的错误。孔子之形象,在传统文人心目中,何等崇高,他的著作,在士大夫的眼光中,又是何等完美;而刘知几竟然敢向传统的权威质疑,w.uknsh.c 对世俗的观念批判,这种理性认知的治学态度,与东汉的王充,前后辉映,弥足珍贵。
圣人有言:“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在刘知几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而李复也正是看重他这一点,并想借助这一点向传统保守的思想开战,这也正是李复印制此书的根本原因,当然这些是不能说出来的。
最后李复说到《史通》一书还涉及文章作法,足以表现刘知几的文学思想。其论史文之作,以为宜避浮词而求简要,为古文家尚简说所本,极为重要。此处的尚简,不是一味求简以致疏略,而是要使文字更趋精炼,语意更加周赡。换言之,就是要做到言简意赅的地步。
李复越说越痛快,刘贶则是一面听,一面微笑点头,时而插上一句话,总是一下子就说到关键之处,更令李复兴奋不已。
二人一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李复说的口干舌燥,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润喉。正说之间,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甜润的女声:“二哥,你去看看爹爹是和什么人在一起,竟谈了这么久?”
李复听闻,一时觉得这个声音在何处听过,稍怔了一下,转过头望去,却见一人的身影正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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