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衮先前有些理所当然了。现在他心里仿佛明镜一样这未尝不是圣师在给他一个下马威。
之前听说圣师的车队一路走来各邦国国主都要屈尊降贵三十里相迎,他总觉得自己和圣师有过一面之缘又加上自己寿辰将近,再不济也可能和圣师结成儿女亲家。
他以为圣师会给他几分薄面,如今看来圣师就是圣师。自己身为邦国之主坐拥六千里沃土,臣民百万带甲之士十余万。可在圣师眼里自己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般的存在而已,到如今圣师连面都不肯露。
只是少师和那个身手骇人的护卫便叫自己明白了什么叫井底之蛙。
以前帝国流传过这样的趣闻,言圣师在某些事上甚至敢和大帝据理力争,自己等人当时只当是玩笑之语,如今看来传言未必无因。
少师说的没错,屠夫是不会和待宰的羔羊谈条件的,即使那只羔羊是屠夫家里的羔羊。
想通了这些,窦衮不敢再拿架子。亲自走到圣师的车驾前叩响车门,那卑躬屈膝的模样让常明国一众文武感受到莫大的屈辱。
郑裹相信要是现下这些人手里有刀,恐怕自己和相父会死无全尸。他也觉得相父有些过了,再怎么说他看窦衍都很顺眼,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不是?
而此刻窦衍只是笑吟吟的低着头极尽恭敬之态,只是偶尔漫不经心的瞥向父王时才会显出一抹心疼,可还是被郑国瞧在眼里。
郑裹摇摇头,他没有母亲,相父大概也不像其他父亲对儿子那般慈爱,此刻看到窦衍心疼窦衮,郑裹没来由的有些心软。
“相父,窦国主到了。”
郑裹说完大概有十息功夫,就在郑裹以为相父会落他脸面的时候,郑不吝慵懒的说道“裹儿怎能如此无礼?窦国主身份尊贵,你怎肯让窦国主久等?还不将窦国主请进来?”
话里透着埋怨,可窦衮只能恭维一句圣师父子父慈子孝让人艳羡,窦衮小心翼翼的进了车厢,郑不吝这才发话“进城。”
武寿成得了命令一挥手,车队又开始行动起来。一队精锐护卫将马车围绕得密不透风,也没有理会常明国文武,施施然进了十里寨,朝出云城进发。
郑裹骑着马,怀中的窦衍噘嘴拧眉,神色不悦。
“南国风景秀丽,衍郡主不打算为裹介绍一番么?如此可不是待客之道。”
身前的佳人这会反倒更乖顺了,哂笑一声,讽刺道:“衍观少师倒像是恶客,圣师和少师行事一向如此霸道吗?”
“郡主知道吗,裹还是喜欢衍郡主自称妾。”
窦衍像是没听进去郑裹的提议自顾自说道:“衍听闻,少师嫉恶如仇又侠骨柔肠,京都的纨绔子弟对少师莫不避之如虎狼,如今看来少师的确是患了失忆症。”
郑裹伸手环上窦衍的腰肢,食指在束带的鸳鸯上摩擦着,眯着眼睛甚是享受。
“看来裹只是得了失忆症,果真没有失了神志。”
窦衍正扭着腰抗拒着后者的咸猪手,脸上更是满面嫣红,听了郑裹的话她却不明就里,一时间竟忘了郑裹的手还环在她腰间。
“道听途说当不得真,嫉恶如仇倒也未必。衍郡主莫非不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从京都的纨绔子弟畏我如虎来看,裹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也许这就是郑家的传承。”
“你......”
窦衍自小便是锦衣玉食,父王母后和宫女侍卫莫不对她温声细语,何曾遭过这样的对待。如今倒不知道怎么接下话茬。
郑裹见窦衍噘着嘴不说话,只是和他怄气。不一会郑裹便息了兴致将心思放到常明国的风土人情和周遭景色上。
常明国是南部州四邦国之一,是帝国粮仓之一。虽然这里潮湿的气候很不讨喜,但不得不说常明国满足了大多数高产作物对气候和土地的要求。
不过新赵和常明国接壤,二者享有同样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现在的状况却是天差地别。新赵国境内已经是狼烟遍布刀兵四起,远不如常明国境内这样安定祥和。
“窦国主是仁君。”
窦衍不知道郑裹为什么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感慨,不过事关父王,做女儿的倒不好评判。
“不用怀疑,我郑家两代三帝师,绝对不会看错任何一位国君。”
“那么大帝遭人暗害,无故暴毙郑家也预料到了么?”
其实窦衍反问这一句只是受了郑裹的挤兑想要故意抬杠,倒没想过妄议大帝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你怎么知道大帝是被人暗害?”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盛和四十一年时圣师说大帝不是短命之相,圣师是不会看错的。而且大帝的死因少师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我?”郑裹反指着自己陷入沉思,这些天从没有听相父谈及过大帝的死因,倒也着实有些奇怪,好像是相父在故意回避这件事。
“裹已经说过了,裹害了失忆症,之前的事都记不得了。”
“如果真是这样,少师怎么就知道自己就是少师?”
郑裹想马上否定,可随即心里升起一团迷雾。窦衍这个问题不可谓不深邃,他记得半个月之前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相父和刘师,相父告诉他他是当今少师,相父之子,刘师也肯定了相父的说辞。
相父有必要骗自己么?如果自己不是少师,甚至不是郑裹,那么自己又会是谁?
相父没有必要骗自己成为相父的儿子,相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胡乱认儿子定是要吃亏的。可相父又不像是肯吃亏的主儿,那么自己的真实身份要是什么样才能让相父心甘情愿又觉得不吃亏,那么自己的身份定然是要比少师还要尊贵的。
普天之下比少师身份还要尊贵的人屈指可数,再将年龄缩小的话,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储君,只有储君的身份才会让相父心甘情愿这样做,一般的皇子都未必有少师的身份尊贵。
想到这,郑裹颇有些毛骨悚然,如果自己真是储君,相父又裹挟自己,那么相父的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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