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爹爹王有美,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步行幾十里路程來送錢給我花,內心真是說不出的一陣悲憫。叔爹爹並非我的親爹啊!像叔爹爹那樣喜歡小孩、熱情愛護小孩的情感,別說社會上少見,我有生以來也沒見過其他先例。如果說他有私年,無非是希望王家子嗣香火不斷,寄託一點希望罷了。
據說,叔爹爹跟我父親面和心不和,平時互不說話,父親內心有記恨。究竟恨在哪裡?不知道父親從哪裡聽來一句詛咒,說什麼“兒子長到屋檐頭,死在爺前頭”。這是民間罵人的狠話,罵的不是別人,暗中指的是我。這種道聽途說、無根無據的流言,何必去相信呢?假如真有不壞好意的旁人從中製造謠言,進行挑撥離間呢?也確實不能不防,嚼舌根的人這世界上還少嗎?即便蜚語成真,那也是命中注定,想逃避也逃避不了。所以,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惡言惡語,一笑了之為好。
叔爹爹臨終時,據說他沒有瞑目,似乎想把後繼無人的終生遺憾從這個無情的世界帶走。
我的祖父王有德和我的祖母住在曬場東頭的平房裡。祖母名叫瞿素,身材高矮適中,不是很健壯,相貌很好看,唯一不幸的是臉部皮膚有搔癢難忍的症狀。平時多數時間閒居在家,田間的農活她並不過問,她是富家女出身。因此,我母親在田間幹活就不受婆婆指派,自由多了。可惜好景不長,有一年的夏天,社會上流行一種傳染病,祖母被感染不治身亡。祖母年年紀不過五十來歲,病魔卻狠狠地奪走了她的寶貴生命,那時,我才三、四歲,知道再也見不到祖母了,我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哭了很長時間。想想祖母常常抱我在她懷裡滾來滾去的日子再也沒有了,越想越難過。
我的祖父王有德,表面上看他是個粗人,沒有念過書,體格強壯有力,唯臉部缺陷,一隻眼睛稍有點斜視,面頰上有幾粒麻點,估計祖父是天花災難中的逃生者,病災中撿回來的一條苦命老人。
雖說祖父文盲,但說起話來很明事理。記得在我到了念書的學齡期那段時間,不見我父親送我上學的動靜,祖父有點心急了。他放話說,“養兒不讀書,猶如養的豬。”這恐怕是對我父親的警告。
祖父年輕時信奉學手藝。他認為,有手藝不怕沒飯吃,而且信心百倍地堅信學手藝是賺錢的門道。窮則思變,窮人想辦法賺錢養家很正常。曾祖父給他安排的手藝活是搭敞謀生的技能,祖父順手拈來不費力。這種謀生手段,剛接觸還是要研究一番的,比如各部件的功能和特徵,搭敞的方式方法,甚至幫手的選擇,都須有一個清晰明瞭的工序流程。搭敞房就是隨時隨地可以搭建的臨時用房,便捷、省時,可以解決臨時急用的空間場所難題。比如有人辦喜事,可以用敞房安排宴席;或遇治喪的,也可以租賃敞房派用場。此種行業在民間深受歡迎,直到現在網絡時代,搭敞房行業依然存在。
另外,祖父購置了一套捕魚的大網,純棉編織的,水裏浸泡時間長之後容易腐爛,每年定期用豬血浸染網織品,以加固牢度。這項工作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難度很高。首先,買來的豬血須保存一年方可用,如何保存我就不知道了。採用豬血作業的那股血腥味道,實在很難忍受,惡臭極了。
祖父的小腿生瘡,無法治癒,所以,他跟祖母一樣無法下田做農活,農活幾乎都壓在我母親身上了。祖父並不偷閒,農活插不上手,便爭著在外打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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