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青山半城关,
两江之水汇一川。
百战之师英雄汉,
万丈热血空余叹。
益昌城外的嘉陵江,汛期每年都会在江边那株桃树开花的时候准时的到来,今年的汛来的特别的急,两江来水在吉柏渡那汇成一股,水势更是汹涌,平日里往来于江面上的渡船和渔船都已不见了踪影,就连浮桥上也看不见一个人,也只有在这样的汛期里,吉柏渡才会显得如此静谧,除了那奔涌而去的江水和一个站在岸边撒网捕鱼的人。
在曲长的嘉陵江两岸,除了这个人,再不见第二个人撒网捕鱼了,因为在如此湍急的江水中,抛出去的渔网肯定是要被这急流带走,沉不得底,捕不得鱼,所以稍有经验的渔民都不会在此时出来捕鱼的,单单这个小伙,却好像是要与这急流较个劲。
这个小伙除了身形壮硕之外最奇怪的就是他手里那张渔网了,一般渔网的坠子差不多拇指般大小,而他这渔网上的铁坠子却有半个拳头大小,这些坠子加在一起得有百十斤重,这么重的渔网抛在江里倒是不会被激流带走,但一般人拎着都显着吃力,而他提在手上却是神情自若,抛撒起来也是四平八稳,游刃有余。
他这边正在认真的盯着江面,寻找撒网的机会,身后却有一人慢慢的直起身子来,缓缓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目光呆滞的斜看着远处,嘴里却在嘟囔着:“李明义,我这一觉都睡醒了,鱼你可捕着了没有?”
李明义正准备撒网,便借着侧身的机会瞥了一眼那人,也没有说话,只掂了掂这手中的渔网,腰部猛一发力,那张渔网便随着他身体的扭转铺散开来落入江中。
那人见李明义没有搭话,倒也不急,依旧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脸上突然泛起一种无法形容的笑容:“明义兄,我刚做了个梦,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经常做这些内容相似的梦,梦里我或是端坐在华丽的殿堂中或是盘膝于幽静的竹林里,身边尽是些我所敬慕的文人雅士,他们有些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咋呼着‘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共销万古愁’,有些三两相对浅浅低吟‘一声梦断楚江曲,满眼故园春意生’,好生惬意。若在平常,我肯定是要挤进他们里面的,但是我却不想挪动我的位置,嘻嘻,你知道为什么?”
李明义正在慢慢的收网,依然没有搭理他,那人也丝毫没有在意李明义是否在听他说话,继续自言自语道:“因为我生怕在这梦里一旦挪动了位置,就再也找不到眼前那位跳舞的女子!”这人的笑容开始变得怪异:“这女子时而一身霓裳时而一束罗裙在我面前翩翩起舞,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那人很认真的看着李明义,迫切的想得到他的回应,而李明义此时也不再往江里扔小鱼了,回头望着那人,皱了皱眉,摇摇头说:“这我哪里能知道!”
那人哈哈一笑:“她像极了我学博的女儿严真!”
李明义站起身来,抖落抖落了手中的渔网,冲着那人哼哼了两声:“沈梦老弟,照我看啊,你这就是思春了,你正经应该先看看你裤子有没有湿!”沈梦连忙转过身去撩起衣襟,确认一切如常才又正过身来埋怨李明义:“我倒是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和你说,你却拿来取笑我。”
李明义呵呵一乐:“你也别学得扭扭捏捏的,我倒是和你认真说话,你与其整天无所事事的睡觉做春梦,倒不如实在点帮我多捕点鱼,如果鱼获够多,你还可以拿一些给你学博家送去,借机当面和严真姑娘寒暄絮叨一番,这不比你只天天梦里见她好?”
沈梦深以为然,“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直愣愣的便要往江边鱼篓处快步走去,李明义连忙拦住他:“你也别那么火急火燎的,你先帮我去将那笼箅收起可好。”
沈梦连忙说:“不忙不忙,让我先看看你捕了多少鱼,够不够我给严真送去。”
俩人还在这纠缠着,便听得岸上由远及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及至身边,马嘶震耳,俩人连忙寻声看去,只见岸上驻立着一匹骏马,马背上一年轻的军士正摩挲着马颈,安抚着有些躁动的马。“好一匹骏马”李明义早已经松开了沈梦的胳膊,目光完全停留在那匹马的身上。
那个军士大声问道:“两位小哥,请问一下,这江何处还能渡的过去?”
李明义此时的心思全在那匹马身上,对这军士的问话没有丝毫的反应,于是沈梦应道:“近日汛急,船不能行,江中浪大,浮桥危如累卵,应是无处可过,须待几日,方可过江。”
军士听后,又往江面和那浮桥望了望,面有愁色,在马背上考虑了一会后便起身下马,牵着马儿便往那浮桥走去。
李明义见他似要铁了心过江去,连忙箭步上前拦在那军士面前:“不可不可,今日这浮桥你是真的过不得的。”
那军士苦笑道:“我也知道这浮桥危险,但是军报事急,三日之内定要送到兴元府,延误不得,我加倍小心便是。”
李明义指着那浮桥道:“这不是你小心不小心的事,这浮桥已多年未曾修缮,有些桥板早已破朽不堪,若在平日里你小心过桥倒也无妨,只是今日江中水急浪大,浮桥之上想要站稳了都难,更何况你还要带着匹马走过去。”李明义的眼睛又开始盯着那匹马上下打量了:“岂不是可惜了这匹好马。”
那军士似有不快:“贻误军情,军法处置,人都没了,要马何用?”
李明义虽知自己话说的不对,但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只是看着那军士:“你若真要今天过江,那我就帮你过去,只是这马确是过不了的,此去利州不过四十里,那里驿站是有马的,你可借来直去兴元府,这马你留下,我俩帮你照看,等你送完军报回来再取。”
军士嘴一咧咧:“这倒是个办法,但不知你们有何办法帮我过江去?”
李明义默不作答,快步走到浮桥处,于固定浮桥的铁柱上解下一绳扣,双脚前后分开,紧紧贴在地上,双膝略曲,身子微微后倾,开始慢慢的拖拽绳子,沈梦此时也站在了李明义的身边,认真的盯着江面,手上多了一根顶端带钩的长杆。不一会,一根手腕粗细的铁链紧随着绳子慢慢的从水中探出头来,李明义牢牢的握住铁链的一段,将铁链在胳膊上缠了几道,猛一用力,只听见“哗”的一声,一道铁索带着水帘便横在了江面上,铁索中间套着的几个铁环与铁索上下碰撞发出“哐当、哐当”清脆的声音,那声音瞬间刺破江面上沉闷震耳的水涛声,久久且杂乱的穿巡于两岸之间。李明义紧紧的拽着铁链,身体半蹲着稍稍后倾,盘着铁链的胳膊猛的用力一甩,那几个铁环竟随着起伏的铁索在漫天飘散的水滴中“哐啷啷”冲着他便滑了过来。
这边沈梦一个探身,手中的长杆便勾住了最近的那个铁环,再用力一拽,那铁环便乖乖的滑到了沈梦的手中,沈梦死死的攥着铁环,麻利的从腰间的布袋中拽出一根麻绳,于铁环上绕了个活扣。李明义见铁环已扣好,便将胳膊上的铁链于浮桥铁柱上死死的绕了几圈,确已扣牢,方才松开。
那军士在一旁看着面色微微泛红、喘气略显急促的李明义已是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在嘉陵江边打鱼的小伙子居然有如此的神力,一番溢美之词虽到嘴边却又觉得太过贫乏无法说出口来,所以此时他只能在目瞪口呆之中狠狠的拍了拍手,以猛点头的形式对李明义的力量给予充分的赞美和肯定。
沈梦将手中的绳子递向那军士:“一会你将这绳子系于腰间,扶着铁索过浮桥,可保万无一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