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是热热闹闹的赶路过程因为一些小插曲变得有些沉闷,三个人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额外的交流,但这似乎也并没有加快他们赶路的步伐,等赶到利州城外时天已暗沉,江边渡船的艄公已经回家,浮桥也不让走了,三个人互相埋怨着就近找了一座小小的寺庙住下。
寺庙虽小倒也干净,背倚着山坡,仅有一间正殿在山脚下,殿前立着一尊香炉,也没有院子,其他的屋子有七八间,分散在正殿两侧的山坡上,三个和尚住在西侧的三间屋子里,东侧屋子则是灶房和库房,本是有间空房子的,只是先前已经有几个牙商住下,所以小和尚便将沈梦三人安排在了一间三面透风的放材火的棚子里,将材火堆砌起来,空出来的地方三人将将可以舒服的睡下。
三人也是有点小累,躺下后没说上几句话便各自和衣睡去,这睡的早并不代表起的就早,若不是那几个和尚做早课的动静太大,估计他们还能再睡一会。
李明义一起身便看见那几个牙商正围在玉骄的身边指指戳戳,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心中疑惑便顾不上洗漱,抓了一把豆子就走到玉骄身边喂食。一个牙商老者见着李明义,笑着问道:“这马是小兄弟你的?”
李明义抬头看了看那老者,也不做回答,只是摩挲着马头。
老者微微颔首:“不知道这位小兄弟何处得来的这匹大宛良驹,这年头还能见着可是稀罕,想老夫上次还是在凤翔见过一次,也要是十年前了。”
李明义正想问问“大宛良驹”的含义,身后刘三已经开了口:“这位阿翁,既是稀罕物,大概能值多少钱?”
老者呵呵一笑,慢慢的伸出了一个拳头。
“一百贯!”刘三大声的叫了起来。
老者撇着嘴慢慢的张开拳头,轻声说道“五百贯!”
这边刘三已是目瞪口呆,无法言语,李明义也是相当的惊讶,他虽然不知道这大宛良驹代表什么,但他明白五百贯意味着什么。
老牙商见他俩这般模样,捋着花白胡子笑道:“我是个商人,也是个爱马之人,若是小兄弟愿意将这良驹与我,我愿再多出五十贯。”
刘三看着自己张开的两只手,脸上表情极度夸张,等他转过头来看着李明义,却见李明义正在不住的摇着头:“不行,这并不是我的马,即使是我的,我也不肯的。”
老者似乎有些失望:“小哥不舍,如此便罢。”
沈梦可没想这么快就让那老者走,他对玉娇大宛良驹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于是他连忙拦着要走的老者:“阿翁且慢,倒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这马确实不是我们的,只是受人之托暂且照看的,我们此行正是给人家送去,不是你这一说,我们也不知道此马竟如此精贵,估计先前已是亏待了这马,也不知这马该如何喂养才是好,若是阿翁不急,能否告知一二,还有啊,这大宛良驹为何如此稀罕,竟能值得如此多钱?”
老者见沈梦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倒是不好拒绝,于是笑了笑,走到玉娇跟前,摩挲着马颈慢慢的说道:“既然这位小哥问道,那老夫就给你们略说一二,我从商之前本是军中马倌,养过的马不下千匹,这马大致分三等,一等贡马,二等乘马,三等驮马,看此马形态应是贡马之中的上品,只不过。。。。。。”老者一边说一边抚摸着马腹。
“只不过什么?”李明义听的入神,连忙问道。
“只不过此马幼时患过疾,便打了折扣,算不得上品了。”老者指着马腹上若干处浅色毛发处:“你们看这些地方,毛色略淡于旁边,这便是患疾之处,生过病的马,自然是要打折扣的。”
李明义三人仔细的围着玉娇看了一圈,果然发现多处,李明义纳闷道:“这些斑点一定是得病后才有的?难道不是天生的!”
老者哈哈一笑:“老夫养马多年,难道会看错?这种大宛良驹除了四肢和额头或有异色,基本是通体一色,偶有全身斑纹的,但和你这马完全不一样。”
见李明义张着口却不说话,老者继续说道:“想必这位小哥也是极爱马之人,正巧老夫也不急着赶路,便和你再多聊一些吧。”老者蹲下身子摩挲着马腿,轻轻的在马腿上拍了几下,那玉娇竟然主动的将腿抬了起来,老者轻轻扶着玉娇的小腿看了看,又站起身来扒开马嘴看了一下,点点头道:“这马应该有十岁了,若是三四龄的马,又没得过病,可值千贯!”
“一千贯!”三人惊呆了。
老者涩涩的笑了笑:“想来这马与老夫也是有缘无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这马还有个大家都知道的称呼,叫做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不仅是李明义三人,就连老者的随行和那三个和尚都惊呆了,当传说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大家一下子还是无法相信的。
“这汗血宝马身形修长,头尖颈细,四肢结实有力,跑起来似风一般,天生的战马,只是现在太过稀罕,都舍不得让它上战场了,倒成了达官贵人的玩物,圈养在家中,实在是可惜了,想来此马于我,也是如此结果。”老者看着李明义:“这位小哥,若是见着这马主人,当劝说让其征战沙场,也算不负了它。”老者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七八匹马,叹气道:“你看这些驮马,身形矮小跑起来也慢,只能负重远行供我们行商之用了。”
见众人都在围着玉娇品头论足,那老者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往他的马队走去,高声喊道:“走了走了,该赶路了!求之不得,荡荡如过涧之风,求之不得也。”
送走了商队,辞别了三个和尚,他们三人也往利州城去了,李明义神气十足的牵着玉娇走在最前面,沈梦离马一丈跟在后面,刘三则垂头丧气的赶着驴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这人比人气死人也就算了,这马比人更气人!”说着说着狠狠的抽了驴一鞭子,那驴吃了疼,一下子窜出去老远,刘三也不追,只是边走边骂:“一样都是畜生,也没给你少吃,你瞅你那蠢样!”
沈梦笑道:“你跟这驴急什么!”
刘三看着前面的驴,一脸茫然道:“我跟驴还犯不着,我只是纳闷,这人分个高低贵贱我也就认了,这畜生都是给人使唤的,为啥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呢?你看我这驴,驮的东西不比那马少,吃的东西不比那马多,除了跑的没它快,哪样不如它了,怎么比他就那么不值钱呢!出身就这么重要?”
沈梦听他这么絮叨,竟然一时语噎,只好笑道:“你快去拉住你那倔驴吧,还有空发牢骚,你的身家可全在那驴身上呢。”
刘三指着驴骂道:“给老子站住,等老子出了货,定将你扒皮割肉,与我兄弟共飨!”
三人过利州,刚置办了些干粮,正巧碰着一个商队也要往兴元去,于是也没做停留,紧紧跟着他们便走了,因为出门之前两位父亲再三叮嘱他们,路上能与人结伴而行就绝对不要单独走,更何况商队似乎也欢迎他们结伴。
算上他们,这支队伍大概有四五十人,七十几匹骡马,一字走在山间狭路上倒也显得声势浩大,虽然各拨人之间毫不相识,也不说话,但每个人都显得很放松,只是这人多碎事也多,行进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加之山路难行,一天赶路只不过三四十里。
自打知道这玉娇是匹汗血宝马之后,沈梦就再也没看见李明义骑了,有时候自己走的累了想骑一会,也被李明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往往这时候,刘三就在一旁摇头窃笑:“畜生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供着的!”李明义对刘三的话丝毫不予理睬,反正谁想骑都没门。
赶路的第三天,上午还是艳阳高照,过了晌午没多久天色突然就沉了下来,商队里有人喊道:“要下大雨了,大伙赶紧的,前面有避雨的去处。”等大家赶到那里,雨已经下的很急了。
这躲雨的地方不是很大,容不下一众人等,好在这一段山道上,间隔着着不远便有一些躲雨处,大家便分散在了十几处,沈梦他们本来就落在后面,等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浑身已被雨打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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