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方不大,已经有四五个牙商和七八匹骡马在里面,再加上沈梦三人和一驴一马,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刘三正要卸下被打湿的行李,后面又上来一家四口,老夫妻俩撑着伞带着一儿一女浑身湿透的挤了进来。
“唉唉唉,这里挤不下了,你们往前面再去找吧。”一个牙商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冲这一家人挥着手。
“好的好的,各位稍等一会,我们歇会就走。”那家的男人冲着沈梦他们抱了抱拳:“小儿有些累,让他喘口气。”说着说着,那小儿连咳了几声,浑身哆哆嗦嗦的偎依在他姐姐的怀中,脸色苍白。
“快点快点,你们不走我们没地方生火,岂不要冻坏了。”
那老夫妻俩一边抚慰着咳嗽的小儿一边冲着那些牙商点头:“就好就好,一会就好。”
外面的雨下的很紧,刘三走到那家人面前说:“你们往里面去,我们往前面再找地方。”那夫妻俩连忙摆手说:“不可不可,我们这就走了,不麻烦你们了。”
“老两位就别客气了,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你看我们仨这身强力壮的,淋些雨也没多大事。”见那家人还要推辞,刘三直接牵了玉骄和驴走到雨中:“这两个畜生在一起久了就会打架,这边地方小,折腾不开,得找个宽敞的地安置他们,你们安心歇着,雨停了也有力气赶路。”说完刘三顶着雨便往前走去,沈梦和李明义也紧跟着过去,沈梦边走边对刘三说:“刘三,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人情味的。”刘三嗤了一声,回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书读的越多,人情世故越淡薄,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沈梦被他说的一愣,脚步顿时慢了下来,还想着怎么回他,那李明义已在前面喊道:“前面有地方躲雨,我们快点。”三人一阵小跑,等到了那忙不及的就脱了湿透的衣物。
等生起火支起架子晾上衣服,从后面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两个撑着伞的云游道士,见这地方宽敞,便就里面寻了个干燥的地方歇将下来。
这雨一阵接着一阵,时大时小,直下到傍晚才渐渐的停息,路是赶不了了,这边就准备着吃些东西早些休息,干粮刚拿出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女子的尖叫声。李明义站起身来循声看去,口中喃喃道:“好像是后面那处避雨的地方传来的。”
沈梦也伸直了脖子看了看,嘴里还嚼着饼:“什么好像,就是那。”说完低头继续啃着饼,突然觉得不对,连忙丢下手中的饼站起身来,再找李明义,已经发现他往那边跑去了。
等沈梦和刘三跑到那边,李明义正和那几个牙商瞠目龇牙的对峙着,旁边那老两口紧紧护着衣衫不整的女儿。一看这形势,沈梦便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随着刘三躲到李明义的身后,悄悄的扯着李明义的亵裤问道:“是要打架么?”
这边李明义也没说话,那边牙商已嚷嚷了起来:“哟,还来帮手了,就这两蔫鸡子,还有人了么?”本来那几个牙商见着这一身蛮肉的李明义心里还有点发怵,现在见着又来了畏畏缩缩的沈梦和刘三倒是不慌了,都光着上身逼了上来。
李明义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紧了紧被沈梦拉松了的亵裤,握紧了拳头,昂着头说:“我打架还没要过帮手,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欺负人还这么横的!”
“少跟他们废话,接家伙!”一个牙商显得不耐烦了,直接取出了几柄长刀扔给了同伴。这些长刀在李明义的眼中粗糙的就跟个笑话似的,但毕竟也算是利器,何况身边还有两个碍事的,所以在那几个牙商都亮了刀后,李明义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几个牙商见状,不禁叫嚣起来:“敢坏老子好事,连你们一起办了!”
这边正束手无策,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军爷,接刀!”
李明义回头一看,那两个云游道士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刀正往这边小跑而来,那刀竟然是自己的刀。李明义心中暗喜,不待道士递上,也没转身,直接反手从一个道士手中抽出刀来,划了道刀花,换了个手,将刀斜立在身前。另一个道士握着刀,看了看沈梦和刘三,皱了皱眉头,干脆自己拔刀站在了李明义的身边。
牙商们见对方多了两人,又带着兵器,口里还叫着军爷,看那两把刀,确实是军刀的样式,心中顿时有些惶恐,气势上也萎靡下来,不再似刚才那般嚣张。就在这时,远远有人喊道:“不可动手,不可动手。”大家抬头看去,原是下面躲雨处的几个牙商跑来了,不过不是来帮腔的,却是来拉架的,见着李明义一帮人,为首的那个连忙拱手道歉:“我这几个伙计定是这酒喝多了,一时耍了性子,还望各位不要计较,和气为上,和气为上。”
李明义还想指责几句,却见那道士冲他挤眼睛,也就作罢,转身正要请拿老两口一家去上处休息,那沈梦和刘三早已携着他们去了。
回到歇息处,安置好了那一家人,大家便围坐在火堆前吃东西聊天,等那一家人的感谢完大伙,李明义这边又感谢起那两个道士,沈梦则迫不及待的问其他们怎么会想到给他们送刀的,那两个道士相视一笑,淡淡的说道:“恐怕你们几个小哥难得出远门吧,这道上的传闻估计也是知之甚少了。”
沈梦点点头:“我们确实是第一次,哪些个传闻?倒是给我们说说。”
道士舔了舔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云游各处,听到过不少关于商队的传说,有些商队以行商为名,背地里尽做些山匪之事。”
沈梦一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道:“难怪他们对我们掺和在商队里毫无拒绝之意,还那么热情,原是如此,那也太卑鄙了。”
那道士轻轻地摇了摇头:“原来也是没有的,那时候这些行商的还是本本分分的,只是这近十年来,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新的商队,虽说也行经商之实,ww.uuknshu.cm但这些牙商好多都是原先山中盗匪出身,因官兵剿的紧这才出来,所以这见财起心、杀人越货也是常有的事。”
沈梦听的冷汗直冒,喃喃说道:“那刚才好险。”
那道士继续说道:“不过近些年来,这些牙商之间似乎有了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三不碰,一是穷不碰、二是兵不碰、三是商不碰。”
沈梦有些奇怪:“这穷不碰兵不碰我倒是能明白,这商不碰为何,他们不是求财么?”
道士笑着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太明白,估计是怕撞着同行火并吧,真是有利可图,他们应该不会放过的。”
李明义突然说道:“我说那几个人听到军爷时怎么显得那么害怕,原来如此,要不是两位道长世故,刚才确实危险。”
两道士看着李明义有些纳闷:“难道小哥你不是军爷?”
李明义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可不是。”
“那这刀?这可是标准的军刀啊。”道士指着李明义身边的刀惊问:“那你这刀从何而来?还有那马,那马鞍的形制普通人家可没有。”
“刀家父给的,在外用以防身,那马倒是军爷的,我们去兴元就是给他送还回去的。”
“哦。”那道士点点头:“想来那牙商也是和我们一样,真是把你当做军爷了。”
沈梦此刻指着那老夫妻俩问道:“既然他们不打穷人的主意,那对这家人为何动了贼心?”
道士看了看那一家四人,慢慢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所谓饱暖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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