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开?!”小伍双眼圆瞪,“这是什么锁?看上去也不过是木头做的,怎么会打不开?砸也砸开了吧?你小子说谎吧?”
“这是三合榫卯锁,从外面打不开。”少年看着门上的机巧,眼中闪烁着些许得意之色,但转瞬消失。
因为他听到了伍捕头的话——
“而你就眼睁睁看着凶徒走进你爹的房间,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出来。”
少年沉默地点点头。
“也没向你的其他家人们示警。”
“我……我曾敲过……”少年抬头,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看向伍捕头的眼睛之后,又低下了头,“我没能……我没有示警。”
“你不敢出声,你怕凶徒知道这个推不开的房间里,还有人。”伍捕头冷冷道。
少年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无力地低下头。
小伍啧啧两声,刚想开几句刻薄的玩笑,就被伍捕头打断了。“你爹你娘,你的两个弟弟,没来向你求过救?”
“他,很快……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而你,就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直到凶徒离开华府,直到我们来到这里。”
少年点点头。
“哟……还是个小懦夫。”小伍逮着机会刻薄了两句,少年听着,脸色暗了暗。
伍捕头横了说风凉话的小徒弟一眼,缓步走到少年跟前,半蹲下来伸手捏住少年的胳膊。
一瞬间,少年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兽,想要扭过身去却根本拧不开,他情不自禁将拳头握紧,胳膊上的肌肉随之鼓动挣扎。伍捕头掂量着这股纤弱的力量,他立刻判断出这少年根本不会武功,亦不可能拥有切断锁柄的力量。仅从他的身形来看,也与留在外厅的脚印不符。
人,肯定不是他杀的。但伍捕头自问在华家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也未曾听华大夫或是其他人提起过。
这个少年的出现依然是太过可疑。
所以伍捕头仍然施压:“我现在还有很多问题。例如凶徒作案的具体时间,离开的时间,凶徒和华大夫的关系。但在问这些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少年显然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呆呆地望向伍捕头,而伍捕头也在平静地盯着他。
沉默。少年低下了头。
一瞬。两瞬。三瞬。
少年的目光恢复了清明。
“你是伍捕头,伍行义?”少年问道。
“是。”伍捕头拧眉,“嗯?你见过我?你认识我?”
“我不曾见过你。”少年摇摇头。“但安宁县应该只有一个伍捕头,而伍捕头伍行义我是听说过的。”
少年眯起了眼睛,彷如背书一般说道:“伍行义,元景四年春,右手臂刀伤,甚重,受邪,血虚不能养筋。以银针破疮除脓去其腐肉,开猪油、松香、黄蜡熬制,佐麝香、樟脑、冰片、儿茶、乳香外敷,后愈。”
随着少年冷冰冰的话语,伍捕头右臂的伤口隐隐发热。那已经是三年前的旧事,不想还有他人记得。
“元景六年秋,左腿腿骨断折,用手法复位,柳枝固定,辅以石青、朱砂、硼砂磨膏敷于患处……”
“元景七年冬,肝火积聚……”
“够了。”伍捕头打断了少年,“这些事情是我与华大夫的私事,你从何得知?”
“我父亲每晚都会将他的行医经历口述下来,由我誊写辑录。”
“你做此事多少年了?”
“会提笔写字之日起,这便是我的工作。”少年陷入回忆之中,眼神中有少见的暖意。“最初只是将其抄写练字,后面我父亲便不再动笔,只是口述,我会将其收集整理。”他指着身后的屋子,“父亲一生治人无数,UUw.knshu. 其中大半都在我身后的屋子里留有记载。”
这时众人才闻到这少年身后房间传来的墨香味道,隐藏在血腥味下竟是如此不易察觉。
“所以……你把你爹治的人,都抄下来了。”小伍拉下麻布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对,不对,你刚才能把伍捕头的病情如数家珍,说明你这不仅仅抄下来了,你这是把它们都背下来了!”
“去年这房子不慎走水,虽然救火及时,但仍有不少笔记损失。所以我和父亲一起……把过往资料又整理誊抄了一遍,所以印象更深刻了些。”少年提起父亲,不免又看向屋内的板车,眉头一恸。
“这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证据。”小伍也是年轻人,见到眼前的少年显然颇具异才,不禁佩服道。
但伍捕头却摇摇头,语气依旧严厉。
“通过你刚才所说,你姑且证明了你在这屋子里是干什么的,却还是没说你到底是谁……”
“伍捕头,这小子刚才说了好多次啊,他是华大夫的孩子……”小伍插嘴道。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屋子里做这些事儿而且也没人知道吧?”这个名叫华拓的瘦弱少年苦笑道,“那我看来也无可隐瞒——华太平是我父亲,但我却不配是华大夫的孩子。伍捕头,你能明白吧?”
听到这句话,伍捕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啥?这是什么意思啊?”小伍完全摸不着头脑。
“呵呵,私生子。”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老徐啐了口痰。“或者差不多类似的东西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