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速度极快,月色下有一股劲风掠近,二愣子干脆就站在水池中。池塘不深,池水才到腰部,水中有月,如璧玉,随风晃动;天上有玉盘,也随云儿移动。
“咦,怎么又是你?”来的是云袖寺的和尚智诚,看见二愣子时,脸色在月光下阴晴不定。智诚和尚原本有一张平和善意的脸,自那日在云袖寺外诱惑孔聚财不成功,那张脸面对二愣子时就不再有好颜色。
“怎么也是你?”二愣子反问,改了一个字,语境完全变了。
“你伤了小沙…”智诚和尚突然止住,阴冷的眼神像杀人的戒刀。
“别找了,被我杀了。”二愣子风轻云淡,“那个畜生叫小沙?你确定不应该叫小黑小杂毛?呵,真是该杀。”
“杀了?你说你杀了小沙…”智诚和尚露出怀疑的神色,盯着对方。不过是知味学堂一个普通学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杀得了那只黑猫?
智诚和尚在岸上看池沼,确实没有发现黑猫的踪迹,忽然眉毛一拧,凶光大绽:“你真的杀了小沙?”
水面轻荡,波光粼粼,碎银晃动,几根几不可见的黑毛漂浮游荡。智诚和尚眼睛锐利,终于发现了一丝痕迹。
“这里不是知味学堂,你藐视佛门,肆意杀生,我佛无量天尊,定不容你!”智诚和尚忿怒,自九曲小桥一步一步逼近二愣子。
智诚和尚应该是有些佛法的,单看那双手,手指曲张,宛如虎爪,形态凶暴,气势嚣张。他站在桥上,与二愣子也就半丈距离,只要双手抓下,二愣子绝对无法避开。
十指如铁钩,开碑裂石掌。智诚和尚已然存了杀人之心,哪里还有半点佛家仁慈善良。
“我佛我佛,佛既是你的,就只供在你家,为何要跑到枣子坡来撒欢?”月光下,二愣子猪肚眼大翻,一股戾气自眼中迸射。
智诚和尚已然出手,满手残暴之力,意欲撕裂知味学堂这个无知学生,却没由来听二愣子这句话,心思一怔,一坨冷笑就僵硬在腮上,二愣子话虽粗,可却似乎蕴含某种佛理。
也就这微愕一霎,一道青光再从假山上射出,光无声,暗算无息,智诚和尚注意力全被二愣子吸引,并无防备,居然被青光打中后背。智诚和尚一个趔趄,跌入池水。
同个时候,二愣子只觉得足踝被某种水草青藤之类缠绕,身不由己,被拽进水中。
水中青光大盛,二愣子根本看不清,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耳畔小女孩清斥一声:“跑!”
二愣子呛了几口水,水清冷,如月华。可在水中他根本不晓得怎么跑,好在有青藤卷着,二愣子也不挣扎,随便小女孩裹着自己跑。
混乱也就瞬息,二愣子再出水时身子一轻,居然在一叶小船上。小船如离弦之箭,踩着月光,向牧羊湖湖心飞速而去。
身后传来智诚和尚的怒吼,水花四溅,智诚和尚划水追赶小船。
二愣子全身湿漉漉,水线往下垂,啪啪作响,闪闪熠熠。小女孩站在船头,草青衣衫迎风飞舞,斗篷面纱月下朦胧。
“你有这般了不起的手段,何必把我弄得如此狼狈?”二愣子有些不满,心下对小女孩却有新的认识。
方才两个小孩配合,小女孩藏在假山内,二愣子作饵引诱智诚和尚,才一举成功。说也奇怪,两儿之前并未商量,整个过程细节却拿捏到恰到好处,也算是心有灵犀吧。
“可我打不过他呀。”小女孩头也不回,只将背影留给二愣子。
打不过就得跑,这很符合二愣子的战略战术理念。而且二愣子对小女孩的逃跑主义也比较认同,只是他觉得自己全身浸湿,而小女孩滴水不沾大为不解。
张张嘴巴,却又闭嘴。这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人家不说,就是忌讳。比如癫学究,那秘密还少吗?可癫学究从来都不在自己面前透露一点小秘密。癫学究会不会道法二愣子不了解,癫学究会画阵法却是真的。
“那和尚真能游。”二愣子看着船尾远处哗哗翻飞的水浪,对智诚和尚的游泳技艺有点佩服。
“和尚不是在游。”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面纱后的神色想必不好看。
二愣子借着月光仔细去看,这一看唬了一跳。智诚和尚真不是在游泳,而是双脚踩着两只独木舟,也不算是独木舟,倒像是放大数十倍的木屐。手中握着竹杖,竹杖化桨,一左一右划水,追赶甚欢。
一船在前飞窜,一和尚在后踏水追赶,这奇异情景若是被枣子坡的泼皮们瞧见,不知又会被渲染成怎样。
“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小女孩船头问。
“你想问我叫我什么,还是孔聚财他们叫我叫什么。”二愣子的回答有点拗口。
小女孩听着明白,稚嫩的童音道:“你叫你什么?孔聚财他们叫你叫什么?还有孔聚财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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