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禅房中,画眉僧猛地睁开眼睛,暗道:“不好,有人毁了业障堂。”长身而起,若一只鹰隼飞出禅房。
只一眼,画眉僧就暗叫不妙。
满寺都是山中飞禽走兽,凶神恶煞,狼奔豕突,鹰击鹫抓,失心病狂一般,大肆破坏,无差别攻击和尚,驱散香客,原本就不算太多的香客更是吓得四处奔跑逃命。
更有一只吊睛白额的大白虎高踞讲经坛,虎威发散,指挥若定,睥睨混乱。
那讲经坛平日里只有画眉僧才有资格上座讲经布道,不想今日成了大白虎发号施令的总坛。
白虎之傍,银狐闪烁一双狡黠狐眼,似在低声向白虎述说什么。
而那条巨蟒更是飞行在宝界寺上空,两爪伸缩,若真龙出世。
见画眉僧,大白虎吼出巨响,声震百里,地动山摇。
所有飞来奔去的猛兽都停止了破坏攻击,仰头张望,静等白虎发号施令。
白虎散发出悲愤激荡的虎气,成千成百的野兽一起骚动,一起散发出暴怒狂躁的兽气禽息。
俄而白虎用一种挑衅戏谑的神情看着画眉僧,似乎在说:“贼和尚,你奈虎大爷何?”
画眉僧强按内心震怒,寺里只有不多的弟子,其它护寺弟子都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他可不知,他在禅房打坐时,执事僧智艰下令全寺弟子出寺捉拿小乞丐。
“孽障,见到我佛,还不俯首听命!”画眉僧低声吼道。
白虎像没听见似的,作势要攻击画眉僧,不想却是开了个玩笑,虎吼一声,万兽皆动,竟是有条不紊撤离宝界寺。
画眉僧眼睁睁地看着野兽撤离,他没出手,他也无法出手。
因为他知道,一旦和白虎交上手,宝界寺估计要变成断壁残垣,他的心血也要毁于虎口。
那是一只通晓人性即将化形成妖的虎。
不止白虎,银狐和巨蟒都即将成妖。妖者,万物之逆生。
以一敌三,画眉僧还没托大到那种游刃有余手到擒来的程度。
即便可以击杀三只大兽,只怕也会导致宝刹毁灭,得不偿失啊。
大事当前,小不忍则乱大谋。画眉僧的佛心简直在滴血,他狂怒,他暴躁,他想不顾一切杀兽杀人。可是,他还是得忍。
所谓高僧,必定是修养极高;所谓修养极高,必定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画眉僧就属于此列。他双手捏一个拈花指,面目慈善,微带笑意,仿佛在恭送这群山间禽兽从容撤退打道回府。
白虎殿后,银狐跳到白虎的脊背上,巨蟒从空中俯视。
白虎慢腾腾转身,似乎在有意等待画眉僧的攻击。
见画眉僧不动,白虎觉得特没意思,傲娇地扬起虎头,放了一通响亮的虎屁,扬长而去。
悬崖绝壁下,幽暗深谷中,胜小弩仰着头,手里拉着长绳的尾巴,那绳网被铁心歌解开,铁心歌就用那条长绳攀岩而上。
胜小弩的心情很复杂,原本简单的她自从铁心歌出现后,居然在简单的平面上勾起了几点起伏的山峦。
依着她的性子就该一箭杀了这个坏蛋,或者至少要叫他吃点苦头。
可是现在不行了,莫说哥哥不让她动手,她自己也下不了手。铁心歌那个坏蛋可是从贼和尚手中救下自己。
“也许他并不是真正的坏蛋。”胜小弩这么想着。
“他杀了花豹救了夫人,他还杀了那些贼和尚救了我,按道理他不像坏蛋呀?可是…可是他将同学推下悬崖,又、又玷污了那个大学姐…头都大了,不想了,不想了。”
嘭。
一团黑影自胜小弩身侧坠落,谷底松软的泥土野草被砸出一个小陷阱,一个人摔的骨头都碎了。
“啊,铁心歌…”胜小弩惊骇地睁大眼睛。
铁心歌攀岩前曾再三叮嘱胜小弩,让她回去找她哥哥。
铁心歌以为胜小弩很听话,所以才放心地将智孝和尚扔下悬崖。
他要知道胜小弩还在下面,肯定不会那么有恃无恐地扔和尚,高空抛物,砸到了胜小弩怎么办。
“怎么办?他死了…”
胜小弩不晓得怎么办,眼泪啪啪滴了一串。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泪。
当胜小弩闷闷不乐地回到屋子,胜铁弓正在院子里磨他的铁箭,箭簇已被磨得锃亮,发出耀眼的黑光。
“他死了。”胜小弩哽咽道。
“谁死了?”
胜铁弓头也没抬,十分认真地磨着他的铁箭。
“那个坏蛋。”胜小弩说道。
“哪个坏蛋?”
胜铁弓磨好了一支铁箭,他将箭头放在眼前,仔细看有没有缺陷。
“就是…那个铁心歌。”
胜小弩咬着嘴皮子,她向来泼辣大方,今个不知怎么了,没由来地忸怩。
“他咋,死不了。”
胜铁弓发出一声笑,笑声从容淡定。
“可他就是死了,从悬崖上摔下的。”胜小弩终于恢复了常态。
“他去悬崖上干什么?”
胜铁弓抽出下一支铁箭,浇了一掌水,准备磨箭。
“他说要去宝界寺,我就带他去了,他从后山悬崖谷底爬上去,后来、后来就从上面摔下来。”
胜小弩心情放松后,说话开始流利了。
“哦。”胜铁弓应了声,却没有后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