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查到贡院层面就查不下去了,一个很强烈的追踪信号直接连接到贡院巡考贺书记。
此人不过是贡院的一个书记官,也呆了有些年头,跟官场上市面上那些乡土豪绅熟稔,往届里也没少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今科秋闱舞弊此人是内线。
所以查不下去不是贺书记后台有多硬,也不是贺书记嘴巴有多硬,而是贺书记突然死了。
贺书记是死在自家屋子的床上,据说死于马上风。
这种死法有点羞于开口,一个男人在房事中死在女人的身上,多少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但这个死法比什么死都要令衙门办案那些官员棘手。
贺书记不是畏罪潜逃,不是自杀他杀,而且在很快乐很享受中自然死翘翘,身上没有留下一点伤痕,这就让案子没法再查下去了。
查不下去只能结案,总不能无凭无据栽赃陷害吧。何况知味学堂众学生被遣送回枣子坡,另有主犯和从犯发生巨大变故,一个鬼上身,一个发疯,也算是罪有应得。
秋闱弊案就这么不了了之,衙门出了告示,也不过是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倒是将铁心歌着实表彰,又将知味学堂谋害同窗、奸污学姐之事全都推给刘静定、匡少旅二人,总算是为铁心歌平冤昭雪,还了他清白。
山江郡人很是失望,大街小巷高声低声都骂了不知多少回,热闹是看不了,愤青也渐渐消散,幸好还有解元公的文章可读,于是街头巷尾谈资都转移到新晋解元公铁心歌身上。
“那个铁…解元,我可是亲眼见过,身材高大,形貌俊逸,好一个翩翩公子。”
“你得了吧,还身材高大,形貌俊逸,讲真,算不得清朗丰俊。”
“那日他大学姐,那个女学生从忘情楼五楼坠下时,我就在左近,看得清楚,身材也不高大,模样也算不得俊朗,就是那双猪肚眼特别醒目。”
“你说猪肚眼,解元公那双猪肚眼可真迷人。”
“要说最不是东西的还是知味学堂那个刘静定,谋害同窗,勾结匡少,奸污大学姐,我呸!”
“我还有一事不明,五层楼设有禁制,普通人等谁也上不去,那女娃又怎生进得去?”
街坊邻居闲来无事的聊着,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巧说到这时,一个过路人插话问道:“敢问那刘静定犯了什么罪?”
“外乡人,你可不知,我说于你听…”
这人很热情,口才也不错,就将这一件事一路说来,也有添油加醋的,也有夸大其词的,但总体还是明明白白。
“多谢!”路人行了一礼。
“三哥,我要找老师,我肚子饿了…”小四爷摇着刘三爷的手囔囔着。
“原来带着个傻子,快带他去买两个馒头,前头就有个馒头铺子。”
见刘三爷很耐心地听完评书,山江郡人也不那么冷漠外乡人了。
刘三爷领着小四爷往馒头铺子去,小四爷确实是饿了,抓起馒头就吃。
“洪教头?”
刘三爷从人群缝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三哥…”
刘三爷拉着小四爷往人群中去,洪教头顺着人流在大街小巷中行走,最后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
刘三爷才进小巷就被一只手抓在喉咙上,那手指断了三根,仅有的两根手指也不是刘三爷能够抵挡的。.nshm
“是你,刘三爷。”
洪教头的瞎眼似乎又看了一眼小四爷,两根手指才慢慢松开,瞎眼睛却警惕地环顾四周。
“咳…”刘三爷咳了几声才顺过气来。
“你跟踪我?”洪教头都脸色很严肃。
“正好看到,有一事讨教。”
刘三爷客客气气地拱手。过去在刘府,刘三爷也从不把洪教头当下人。
“请讲。”
洪教头侧头看了一眼小四爷,小四爷还在嚼着馒头,腮帮子鼓起来。他虽是瞎眼,可似乎并不瞎。
“老太爷走的那天,有人看见洪教头从后花园经过。”
刘三爷的眼光变得很锐利,也含着一丝渴望。
洪教头将少了三根手指的手掌摊开面前,好像在欣赏一件工艺品。刘三爷也不急,耐心地等着洪教头。
“刘府有人不想老太爷活下去。”
洪教头终于开口了,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小四爷他怎么可能杀得了老太爷?要说这么多年了,刘老太爷对朝廷并无一句怨言,不该就那样死了。”
洪教头后面两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足够刘三爷慢慢咀嚼思考的。
刘三爷盯着洪教头:“多谢!那么,你现在是不是要动手了。”
“杀你?还有小四爷?”洪教头突然笑了,“其实我很不喜欢刘府那个人,你比他好,我为什么要动手。”
洪教头说完就扬长而去。刘三爷的眸子开始放出复杂的光亮,小四爷却跑了出去,还一边喊着: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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