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试一试看一看咯,祖传的秘药唷。男士们用了能威猛如熊,女士们用了能永葆青春,老人们用了能耳聪目明。只要1个德涅盾,只要1个德涅盾啊!便宜咯,便宜咯,快来看看呐……”坊市的街道上,一个青年一边走一边吆喝,脖子上挂着个小包裹,装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仔细一看,嘿!那不正是我们的小倒霉蛋儿法比安嘛。
如今的法比安倒是出落得出息了,红口白牙,高鼻深目,棱角分明,虽然肉没多出几磅,但笑得一脸阳光,配上干净的好衣裳,仔细打理的头发,倒是让人看着喜欢得紧。个子又长高了那么一点,半截小腿还给露在外边。
打维农之后,又是两年过去。当初在林子里给波里西亚人敲了闷棍,他们倒还有点良心,黑了他的钱,却只把他一个人扔在老林子里等死。法比安倒是命硬,居然也活了下来。靠着这么些年跟着波里西亚人到处跑学的那点坑蒙拐骗的本事,东一杆子西一篓的,流窜到了蒙里埃这,居然也让他给混出了点诨名。如今他自称“长腿儿的影子”,专干那偷鸡摸狗的生意,也能人模狗样的混个饱。
要说蒙里埃这地方,倒是颇有些特殊。本来,这里是一个叫唐斯图瓦的男爵家族的领地,结果几十年前的大混战时期,男爵家里给死了个干净。因为寻不到合适的继承人,他的幕僚们和几个管事的便成立了一个临时议会,暂时代管城市。等到仗打得七七八八了,跑到了茹昂去的国王要求召开三级会议。蒙里埃的议会也派了代表去了茹昂,等着国王给个说法。
按理说,家族绝嗣,领地要么由国王收回,要么从其他一大堆沾亲带故的贵族里看能不能给扒拉出个位置靠前点的,弄个名目继承过去。但是这会刚打完大仗,连番恶战之下各处的贵族们都是死伤惨重,而且最重要的是,国王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他召开三级会议就是考虑着怎么能整点进项。结果等到蒙里埃的议会代表陈述了自家的情况和此行的目的,一旁的赫拉硕伯爵来了精神。
赫拉硕伯爵表示,唐斯图瓦男爵这样忠诚正直的贵族本是吾辈楷模,他的家族却蒙受如此不幸的遭遇实在是令人悲痛万分。他们两家的领地彼此相邻,不仅是邻居,更是通家之好。本来自己的幼女还跟唐斯图瓦家族的小儿子有婚约,谁想到那可怜的孩子居然先他这个老头一步蒙主荣召了。他作为一个好邻居,差一步的姻亲,同时也是国王陛下忠诚的臣属,有责任更有义务来担起这个责任,帮忙把这块领地经营好。恳请国王陛下让他为蒙里埃提供庇护,同时他愿意每年让出城市税赋的三成交给国王,作为换取他代管此地经营权的费用。一边说他还一边抹着干涩的眼角。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小贵族们无不深受震撼。
开什么玩笑!
赫拉硕家族本就是一个占据着王国东部奥毕庸地区广大领土的大贵族,再让他把唐斯图瓦家族的领地吞并,就能把王国东南部的大片区域连成一片,那怎么得了。再说了,谁不知道蒙里埃把持着通往拉姆勒斯的交通要道,是重要的商贸中心,附近还有一处出产颇丰的银矿,这肥肉大家都眼红,你现在动动嘴皮子居然就想吞下去?大不了再打一仗呗。
蒙里埃议会的代表更是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通家之好?赫拉硕伯爵眼馋蒙里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这些人可没少明里暗里的跟赫拉硕家族的人打交道。作为之前唐斯图瓦男爵的臣属,真让赫拉硕伯爵把手伸过来,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说什么姻亲,唐斯图瓦家族的男丁几乎全是折在了赫拉硕伯爵手里的,你现在居然给我提这个?
但是眼看着国王似乎意动的样子,他也暗暗有些着急。好在之前他就已经跟国王的宫相打点好了关系。传了一圈话,宫相跟国王耳语一番,然后国王表示让他到暗室里说话。这议会代表也想明白了,国王不就是想要钱嘛,好办。我们蒙里埃别的不说,臭钱还是有几个的。
等到国王从暗室里出来,他表示像唐斯图瓦男爵这样的模范贵族,不应使其名节在死后受损,其家族的遗产也应该尽量保存完好。所以蒙里埃将受到他这个国王的庇护。作为唐斯图瓦男爵精神的继承者,蒙里埃议会也同样是忠诚的楷模,自愿将铸币权交还,同时还将奉上20000西特尔作为允许其保留自治权力的奉金。
就这么的,蒙里埃成了整个法罗兰少有的几个自治城市之一。
虽然从国王手里赎买到了城市的自治权,但是既然已不再受领主保护,蒙里埃接下来就得面对周边群狼环伺的贵族们了。虽然名义上蒙里埃是受国王保护的,但在法罗兰谁家又不是国王的封臣呢?把你打下来,再给国王交一笔钱,不就完事了么?至于国王?笑话。他能先把军队开出茹昂再说。
结果议会一回去就号召市民们保卫自己的自由。事实证明,蒙里埃人不但有钱,武德那也是丰沛得很。一帮商人子弟从驴子上跳下来,提着骑枪就跨上了战马,不但击退了周边贵族们的屡次进攻,还把周围大片原属于唐斯图瓦家族的领地给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后为了巩固自己来之不易的自治权力,议会又到处开设收容所吸引流民,并加大力度鼓励居民们经商,以稳定财源。
本来就是座商业都市,蒙里埃由此更加繁荣。甚至在砸下去一堆银币以后,连奥毕庸教区的主教都跳出来说蒙里埃人是受到神所加护的。于是之前那些留着口水的贵族们也只好悻悻地收了爪子。
蒙里埃这样的地方,自然对法比安是有着天大的吸引力的。这里的市民一个个的都富得流油,不论是偷是骗,他都能轻易地填饱肚子。真不愧是神所加护的福地啊。自打来了蒙里埃,法比安几乎再也没挨过饿。眼看着一天天的气色好了起来,脸颊也不再凹陷。但随着个子越长越高,不论他腿脚多么灵活,偷东西反倒是不太好做了。
好在一如牧师老爷们所说,金钱使人滋生欲望。
一旦欲望够大,脑子就不够使了。于是靠着“秘药”生意,法比安甚至攒够钱给自己换了身行头。现在他全身上下,就只有怀里揣的鞋子是个老物件了。这也是他仅剩的一点念想了,虽然如今已经连拳头塞进去都嫌小,也破旧得很了,可舍不得丢。
说起旧人旧事,法比安在蒙里埃这里倒是遇见过好几拨不同的波里西亚人。想想其实也是,波里西亚人跟他一样是城市寄生虫,这么大块肥肉能吸引来他这样的老鼠,又怎么能少得了苍蝇呢。不过他现在可再不想跟波里西亚人扯上任何关系了。
经历了这么几年的磨难,他可算是想明白了。人生在世,不过烂肉一块,大家各过各的就好。至于什么命运?那能吃吗?死后灵魂的归所?那也得等死了才知道。大不了攒点钱去买赎罪券呗。不是有那么句话嘛,银币叮当一响,灵魂上天堂。什么萨蒂、派拉瓦,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他如今只管把自己肚子填饱,能穿得暖,睡得香,想那么些劳什子做什么。
然而话说是那么说,有时候,他又忍不住会去想,同样是人,他们怎么就能蠢到这种地步呢?法比安的生意可不局限于“秘药”,什么护身符,圣人遗物,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卖。装残乞讨,跑到那些喜欢招蜂引蝶的人家门口认爹之类的事情他更是驾轻就熟,百无禁忌,却鲜有失手。看着那些被他骗得巴巴的有钱人,法比安也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就比他们聪明多少。他们要真格的够蠢,自然也挣不到那么多钱来给他骗。有时候,法比安都能看出来那些事主也分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可他们还是会往下跳。是不得已吗?他说不出来。
呵,这人呐,活着到底是个为什么呢?
不过他也懒得管那么多。反正城市够大,肯上当的傻瓜也够多,大不了自己从南转到北,过几天再来,始终还是有人肯中招。自己膀胱里的“秘药”也足得很,不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一边跟那些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他这帅小伙的少女们抛着媚眼,法比安一边四下里出溜着寻获猎物。寻摸了一圈,一个奇怪的老头进入了他的视线。那人披着件宽大的斗篷,大白天的也戴着兜帽,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为什么说是个老头呢?他那能拖到胸口的白胡子还长长地露在外面呐。大概是腿脚不太好,他还拄着根又粗又长的古怪手杖。
刚才还没这人呢,他打哪冒出来的?不知怎么的,法比安总觉得这人周身似乎有某种古怪的氛围,周围的人好像也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存在。看他那斗篷也不是俗物,就是他了,今天的晚餐有着落咯。
“老先生,老先生!”这人不仅腿脚不好,怕是还耳背,喊了好几声都没个反应。嗯,有戏。法比安走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
“老人家,我看你身子似乎不大好吧。要不要来点魔药?”法比安倒是自来熟,不等人家反应就张罗了起来。那人没有说话,反应倒是有点奇怪,像是没想到会有人叫住他。
嗯,这人还挺谨慎的,看来得拿出点货了。法比安凑上去,从他的小布袋最底下摸出一个罐子,神神秘秘地说:“我这可是有货真价实的魔药呢,从我老家那一个巫师那里给顺出来的。说是叫什么黑翡翠生肢油。甭管多么严重的外伤,抹上几天保准能好,连点疤都不留的。就算是陈年旧伤也一准管灵,您要试试吗?”
老头沉默了一会,还是不说话,伸出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来摊在法比安面前。
“我这玩意可宝贝着呐,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看您实在腿脚不方便才拿出来的。这么着吧,您要实在想要。”法比安打量着这人,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然而奇怪的是他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使劲咬了咬牙,“我作价卖给您了,5德涅盾就成。”一边说,便把那罐子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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