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夫人看着他那个样子,不还是放血吗?安娜贝尔的身体那么弱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但看他一番忙前忙后,又是“祷告”的,好像又跟寻常的那些放血的医师不太一样。便当作“圣人”的神迹,把忐忑含在嗓子眼里,按捺下那份焦急不安,跪在地上默默祈祷。反正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胡安见屋里俩人都在跪地祈祷的样子,也自觉跪下跟着祈祷起来。他倒是迷信主人的神通的。
安娜贝尔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法比安的治疗也不敢做得太急,于是一直给折腾到后半夜,少女“嗯”地一声终于是有了点反应。子爵夫人满脸的欣喜,见法比安也起了身,赶紧上前查看。虽然还在昏睡,但脸色是明显好看多了。一高兴,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给她掖好被子,转过身就想亲吻法比安的手。
她这反应倒完全在预料之中。法比安止住了子爵夫人,告诉她安娜贝尔是“受了邪气的浸染”,经他祈祷虽然好了许多,但明天还要继续治疗,之后要静养几天才能见好。并让她准备些羊奶、鸡汤之类清淡的流食,安娜贝尔的脾胃受了损,暂时只能吃这些东西。
子爵夫人激动又拘谨地行了个礼,便出去吩咐人准备东西,并请他们主仆二人去客房休息。
法比安看着安娜贝尔那又大又华丽的梳妆台,暗暗摇了摇头。他很难找出个恰当的理由让子爵停止给女儿下毒。虽然暂时能治一治,但是过几年只怕还是会……而且少女内脏受创严重,能再活几年都是个未知数,生育什么的就更是别想了。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寥尽人事罢了。
这实在是无可奈何。
抛开教义不说,世人也普遍把女人视为生育的工具的。于家族,她们不过是财产。
人们认为脸是人的中心,本应是完美神圣的样子。而毛发使人联想到男人那粗野的大腿。于是女人的脸上便完全没有毛发最好。不仅要脱发露出宽大饱满的额头,眉毛要刮掉,甚至连睫毛也要拔了。那些天生浓眉或带须的女子,便少不得被人视作与野兽通奸的产物,背上巫婆的骂名。或者沉河,或者乱石打死,又或者上火刑架、绞架去。
因为白色是神圣的颜色,于是女人便要把自己弄得通体雪白。富裕的家庭不仅会买来各种化妆品,还要把她们锁在屋子里终日不见阳光,靠着挨饿,甚至是放血来使面色更加苍白。农妇们那相对健康的肤色反而是被视作了贫贱的象征。可太过苍白终究是不太健康,人们也是知道的,于是又要拿棉线把脸蛋子给弹红。
丰臀细腰意味着好生养,贵妇们又死命地把腰腹给套上了让人喘不上气的束腰胸衣,并以此为美。顺便把**也给抬挤起来。久而久之那裙子下的身体都已经变形,更有甚者连肋骨都给挤断了。为此还发明了裙架,好凸显那浮夸的身材。
即便农家的女子没有那个条件去遭贵族的这份罪,可她们也不过是父兄们交换来财富的商品。连番的战争、疾病和饥饿,男人们死得快,她们便要带着继承来的那点财产一次次嫁做人妇。女人们仅有的一点自主的权力,不过是等当了寡妇,方能支配点财产。可这也是求之不得的。领主们鼓励生育,教会鼓励婚姻。于是那些倔强的寡妇们便少不得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一个不留神就又成了巫婆。
还想保有一点自由的妇人们只能琢磨着攒些钱,好进女修院。女修院本是清修之地,自然不能容留世俗的财产。于是有些男子仗着是其妻子的监护人,w.uknsh.直接把人莫名其妙地就给塞了进去。所以对许多人来说,女修院其实也是监狱和疯人院的代名词。
好在生活虽然严苛,但女修院毕竟不是领主们的黑牢,尚能图个清静。反正对穷人来说在外边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说不得女修院里的条件还能好上一些。可女修院就那么些,想进去清修的人太多。女修院日常维持也需要许多开销,这进门的奉献便水涨船高,还要对出身做些严格的审查。有些女修院干脆只针对贵族开放。贵族家庭把他们的女眷塞进修道院里,打的些什么蝇营狗苟争权夺利的算盘姑且不去管他。
但女修院也并非真的就是什么清静之地了。
对那些高级的教士们来说,原本应该远离世俗静心清修的女修院,却成了他们声色犬马的场所,还会邀约些与他们相好的贵族来做些交易,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反正都是为真理之主服务的,怎么个服务不是服务呢?
教士们本有戒律不能婚姻,虽然大家都知道其实不少人几乎公开地养着些情妇,还生下不少私生子。但只要没有打破那神圣的约定,就权当看不见了。于是教士们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凡人的那一面。白天对着圣像祈祷,晚上在做什么就不好说了。也有一些女修院底气足,能够死扛到底的,但毕竟只是少数。
提莫西说世人皆苦。可这女人的苦,又要多了无数。
法比安难得认真祈祷一番,希望安娜贝尔能少受些苦。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少女,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孔,赶紧离开了这气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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