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胡安伺候着法比安起床洗漱完毕,括奇子爵居然领着夫人亲自来问安了。
那狄耶嘉果然是神药,这纠缠了自己好多年的顽疾,居然一夜之间就轻了不少。许久不曾如此安眠,他甚至乐得想蹦,不过身体实在还是难以支撑。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法比安必然是个圣徒。结果刚起床,便听子爵夫人告知了安娜贝尔的事情。这是何等的神迹啊!括奇子爵赶紧跪在床边祈祷起来,感谢真理之主给送来这么个伟大之人。他回头就得去找到自己的司铎,让他把这事给上报到总教区去,请下个圣徒的封号来。
巫术的可能性从未被他纳入过考量。巫师们本就少见得很,他这领地又穷,连个学徒都寻不到,自然没人提醒。那些乡野里的所谓巫术多半不过是些唬人的把戏。就是那些正牌的巫师们,又几时能做出这般神奇的伟业了?再说了,看看法比安大人那风采,那气度,那举止,再高贵不过了,可有半点像是什么劳什子的巫师?
他甚至想着能留住法比安,干脆新建一座圣堂。说不得能把库尔变成这法罗兰东南境的又一处朝圣地,那他括奇家族扬眉吐气的日子可就到啦!
他一边兴高采烈地做着美梦,迫不及待地向法比安陈述他的求告。然后就看到法比安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
之前库尔镇民的狂热反应,早就让法比安心中警声大作。看着括奇子爵那一脸兴奋,当然还有贪婪地说着那些疯话,他心底当下就是一沉。但这圣徒的戏码他还得演下去。
于是他像个合格的神棍那样,露出一脸的虔诚和狂热,顺便还捎带着一点悲天悯人。“我身负使命,并不属于任何地方。真理之主指引我来到此处,便是你我的福分。我们的天父和救主尚在那天上看着。我这一路旅行,本就是一场考验,也是我个人的救赎。不可因一些私欲,便堕了他人的永福。”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这本是场先验之旅,是真理之主对我的安排。与教会无关,你也不可使他人知晓。”
这么一大套话说下来,整得括奇子爵瞠目结舌。眼看着美梦成泡影,他又不敢发脾气。他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看着法比安那副已然堪破世俗超凡入圣的模样,他怕自己再多舌怕不是会引来神罚。只能垂头丧气地央求法比安多停留两日再走,把他和女儿的病给看好了才好动身。
法比安点头表示这个自然。心下一片大嘘。
好险这括奇子爵是个闷在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贵族,整日的让病痛给折磨了好些年,欣喜之下人都傻了,才让他如此轻而易举地给糊弄了过去。既然许了诺,病自然还是要治。且不说他良心上过不去,贸然走了反倒惹人怀疑。
就这么,转眼又过去两日。
安娜贝尔已经清醒过来。虽然还不能下地,但总算是有点人色了。人既然醒了,总要见个礼。她不方便起身,法比安就由仆人领着,正式地去见上一面。小姑娘见到救治了自己的圣人,央求着请他做自己的教父。法比安一看就知道这又是括奇子爵玩的小花招。他也只能好生宽慰,又给她拂顶祝福一番才算完事。
有法比安这个“圣人”盯着,括奇子爵这两天也只能简单地吃些清淡的食物。虽然疼痛感好了许多,但毕竟关节已经变形,他是不能骑马打猎去了。于是成日里百无聊赖的,他反倒盼着早点把这“伟大之人”给送走。他可是不想再过这苦行僧一般的日子了。
他也是想开了。这样的伟人他这小小的子爵领可养不住,还是早些走了的好。虽然他那难得燃起一点的野心没了指望,但经历这么一遭也是有了谈资,可以出去跟人吹嘘。等送走了法比安,他就要大办宴会,算是庆祝自己康复。
于是当法比安表示自己准备离开的时候,子爵大人再不犹豫,满口答应。
告别的晚宴上,子爵表示想送些礼物以作答谢,问法比安有什么要求,他能力范围之内义不容辞。法比安开口想要一份能让他通行的文书。这本就是理所当然,法比安不提他也要给的。当即让文书官把早就起草好的文件和封蜡给拿了出来。其实他也不识字,也就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对着客人,特别是如此尊贵的客人,他总还是要表演一番的。
过去他还时不时地签些文件,写得多了久了,即便只是名字,写出来也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但这几年他整日的躺在床上不能理事,事情都是夫人和总管、文书去做,他最后只管草草地划拉上一笔。于是折腾了半天,给憋得满脸通红,那字签得也只是勉强能认。他赶紧把玺戒印上封蜡草草完事,省得丢人现眼。
法比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倒是毫无表示,让胡安接过去收好。
这份文件当然算不上什么谢礼,所以子爵又问法比安还有什么需要,怎么着这诊疗和药物的钱他是要出的。那狄耶嘉如此神奇,想来必定不凡,他是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了。
法比安沉思一会。那狄耶嘉虽然熬制起来有些麻烦,但作为主料的忘忧草其实在蜜思尔相当常见。因为镇痛、麻醉的功效,拉姆勒斯人也大肆采购,甚至直接偷了种子回去种。这些年因为发现还有兴奋致幻的作用,于是与那来自尤兰的迪米帝国,原本是用在宗教仪式上的豪麻一道,成了贵族们糜烂狂欢的助兴佳品。因为需求大,种得也就多了。所以虽然在泰姆这里流通得不算多,但法罗兰的大贵族们手上也还总是有些,算不上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只是括奇子爵不知道罢了。
“我本不为财货,所行所为不过是遵循真理之主的教诲。狄耶嘉固然神奇,不与人用便毫无价值。但出门远行,吃穿用度的开销还是不能免俗。子爵你如此诚恳,我也不好欺诳。5西特尔便足够了。”言辞恳恳,法比安自己都快信了。
5个西特尔,对子爵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但这价格可远低于他的心理预期。一看到法比安的表情,他便了然了。哦,圣徒嘛!也是,他个大贵族出身的,差那么几个钱吗?
子爵赶紧叫人把钱准备好,他自己又张罗着想准备些土特产,但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干脆,一咬牙,送了他一顶帽子。那花哨的大檐帽上还插着根华丽的羽毛,一看就不便宜,显然是子爵的私人收藏。法比安点头表示感谢。以后这玩意就是胡安的了。
晚宴上没有酒肉,便也坐不了多会。法比安说,他不想惊动镇民围观,就要趁夜色出发了。
子爵显然也晓得那动静,便不再挽留。带上夫人和仆从,目送两人顺着小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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