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爷和田老实点了点头,有些谄媚地道:“来了来了,丘大夫。”两人异口同声,显然不是第一次见。
换来的却是一声轻哼。
罗爷见状连连改口,“是丘爷,是丘爷……”说完忙用手肘顶了顶田老实,后者也猛然会意,学着罗爷的样儿,满是歉意地改口。
“念在你们近日较为勤快,且不与你们计较了。”这话是丘大夫说的,他面露微笑,对这声“丘爷”很是满意。
而后却是瞥向罗爷,“让你四海帮舵主为我等做事,可有怨言啊?”
“不敢不敢,罗某是心甘情愿。”罗爷听得此话,后背直冒冷汗,他忙不迭跪倒再地,一个劲磕头,哪里还有之前酒肆内的神气模样?
陈晓听闻却是心中大骇,他是第一次听得罗爷身份,亦是第一次听到罗爷的头“咚咚”直响。
忽又忆起王乞儿,心道:四海帮舵主虽称不上绝顶之辈,能力也非等闲可及,而罗爷怎么如此卑躬屈膝。
想到这,他将剑眉倒竖,只得又制住反抗之心,想再忍一忍,把事情究竟探寻清楚。
忽听得丘大夫又道:“你们将他搬进来吧。”
随即便觉自己再次被抬起,虽然眼皮耷拉下来,也感不似方才明亮,想来是进得屋内。
他来不及偷眼打量屋内陈列便又被带到偏房。
没过一会,便再次站定。
“就放这里吧。”丘大夫瞅准了一块杂草垛,对着罗爷二人说道。
二人倒也通透,他们咬着牙,一点点将陈晓抬至丘大夫指的地方。
待陈晓被安置稳当,才起身鞠躬。
可两者谁也没言语,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丘大夫见状却是有些不耐烦,他抿了抿嘴,“还不快走?还愣着做什么?”
“可这租金……”田老实只觉不能再等了,若继续下去,兴许就没机会了。
他可不想空手而归。
“免了免了。”丘大夫更加不耐烦,他大手一挥,算是默认。
而后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丢给罗爷,“这是你的,里面的银子够你花上好久了。”
“谢丘爷。”两人各自得到所需之物,心中欢喜,如获大赦般,转瞬之间便退出房内。
只留下陈晓一人。
当然,还有丘大夫。
此时的丘大夫哪里还有不耐烦。
他异常耐烦,仿佛发现了宝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晓,“简直是尚好的饲料啊。”随即咽了咽口水,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
这般场景,犹如饥饿之人,蓦然寻得一块芳香四溢的面包,恨不得直直扑上来,将其啃食殆尽。
可凡事哪能总像期许中的那般美好,事与愿违的时候亦然不少……
罗爷和田老实自是看不见之后发生的事了。
他们慌忙出得铺门,不想在铺子里面多待上一刻。
待他们双脚跨出铺子,罗爷转头后望,黯淡漆黑的大厅阴森无比,仿佛一只血盆大口,吞来往之行人,食万物之血肉。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我们这般做,是不是要遭天谴啊!”这话是对着身边田老实说的。
“天谴!”田老实沉吟片刻,他叹了口气,“即便是报应,我也认了,就当是为了影儿。”
这是来自老实人的倔强。
可这次罗爷罕见的没有说话,他心道:如果田老实为儿子,我又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这袋银子吗?嘴上却恢复如常,“便散了吧。”
田老实点了点头,一转身往酒肆方向走去。
他就是这般老实,老老实实的做任何一件事情。
罗爷看着田老实离去的背影,亦然叹了口气。
他悠悠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上面的邮戳已然不完整。
他将它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四月十三,笔墨接亲,寒门大战,皑皑白雪,三日不止。
整齐的四字词语端是让人看着舒畅。
而后罗爷缓缓念道:“老大已逝,老二已疯,老三危急,老四掌事,老五失声。”虽然这是他第二遍看,但仍心有余悸:此次当真是寒门的大劫难啊。
他收拾思绪,接着念道:“有子陈晓,自北南下,求药而来,望汝知之……”
后面还有一些文字图案,却是写尽了寒门诸人名字,相互关系亦被道明。
当然,其间不乏对陈晓容貌身形的描述。w.uuknshuom
最后便是一个落款:王乞儿。
他看到这,又是一叹,他默默地盯着“望汝知之”的后面。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故意没有念出。
原来这便是他道尽陈晓身世行径的倚仗。
起初在酒肆之内,他便认出了陈晓,只不过当时情况特殊,没有直呼其名。
现下更没机会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抿了抿嘴,忽而又想起了些什么。
伸手从怀中再次取出一个略显古朴的令牌。
若是陈晓在此,一定能辨认这块令牌上的若水二字。
这牌子是他师傅给的。
“咱们当道士的,帮人算命,求的便是问心无愧。”他学着师傅的语音语调,如是说道。
不过,他亦然改变了些,比如“问心无愧”四个字,他就说得声音很小。
可二十年前,他师傅随着那场大战一起销声匿迹了。
他不知道他师傅是否问心无愧。
在大战之前,他得到了这块牌子,他亦得到了师傅的一句话:你就实实在在做个普通人便好啊!
所以他不会武功,他只是个平平凡凡的人,就如田老实一样。
因此他才会选择田老实,不是因为田老实老实,而是因为自己老实。
他从未向他人提过自己的名字,除了他师傅和死去的父母,没人知道。
是的,他被唤作罗实,实实在在的实。
他师傅希望他做一个实在人。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心道:我实实在在的做了个江湖人啊,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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