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本应是靠床歇息的大好时机。
可陈晓却觉得有些炎热。
以杂草做床哪能不热?
便如一团火,被揉碎的纸片紧紧包裹。
这团火被憋得越久,烧得也会愈旺。
丘大夫的脚步近上一分,陈晓的眼睛就撑起一分,当前者完全站定,陈晓眼睛也正好睁开。
“你……”丘大夫惊愕不已,他下意识左顾右盼,想找些防身的物件,“你中了迷香,三个时辰内定然不会醒来,这是怎么回事?”
换来的却是陈晓微微上扬的眉角,“可能是老天要我制了你们这帮恶人!”这话音量很大,似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懑。
现下他已有几种猜测,但结论却是唯一的,随即寻思道:眼前这人肯定不是善茬,同田老实、罗爷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哪料丘大夫听闻却是一笑,他平复呼吸,亦然平复了方才的大惊之色,“我一个开药铺的郎中,怎会有这般能耐?”他顿了顿,又笑道:“小哥怕是有些误会啊。”
好歹是经历了风浪之人,虽难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也不会贸然暴露自己的心思。
他猜不透陈晓何时醒来,因此这话带着几分试探,同时也在思忖如何应对接下来发生之事。
“误会?”陈晓哼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这‘饲料’二字是何意思?天下何人以人作为饲料?又是饲养何物?又为何要如此私密?”这些问题被问得痛快淋漓。
他也不是愚笨之人,心道:既然你要同我周旋,那我便开门见山,看你待如何。
想到这,他不由也四顾周围,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兵器。
“饲料?”丘大夫再次面露惊讶,随即恍然,他将手一拱,“方才我只是说要给铺中马匹备些饲料。”
他义正言辞,不似在唬人,若不是陈晓瞧见过他那饥渴的模样,多半要着他的道。
便听陈晓一声冷哼,“丘大夫,你也甭在我这装模做样了,若是你老实交代,我便考虑考虑留你一命,若是你再这般顾左右而言其他,就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他极少说类似话语,他是想吓唬吓唬丘大夫,让其早些就范。
不过他心中亦然盘算:这丘大夫心思缜密,若不是我有些经历,现在怕是已经成了饲料了,随即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丘大夫。
丘大夫听罢,似是被陈晓说中要害,他神色一凛,将欲开口,却是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扶额一叹,眸中也失了光彩,“小哥……我也不瞒你了……”
起初,他听得陈晓唤他一声“丘大夫”,暗道一声不妙,如今他可以确定,陈晓在进门之前便已苏醒,因为这声“丘大夫”是罗爷他们唤的。
至于是否再早些,就无从知晓了。
他深知,同样的药量,相似的药力,越早清醒意味着功力越强,也越难对付。
之后陈晓便听他接着道:“我姓丘名毅庄,算是地地道道的东城人,略懂些医药理论,想在这城中开间药铺,哪知……”丘毅庄至此不再言语,而是怆然而泣,说不出的忧伤痛苦。
这便是他想到的主意,也是他最拿手的伎俩。
“哪知什么?”陈晓忙抢话道,他竟很是急切,显然投入了情绪。
“哪知那可恨的药谷掌门,竟以我父母为要挟,让我帮其办这些混蛋事!”说完,他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震天,眼泪如倾盆大雨,倏然下落。
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看来此招还是有些作用,随即又偷眼瞧了下陈晓,心中更喜。
此时的陈晓,早已将手举起托着下巴,眉毛更是拧成一团,凝重异常。
忽而,他又听得陈晓开口,“掌门可是被唤作柳依然?”声音中却少了分愤怒,带着些关切。
陈晓刚才斗争许久,终是善良占据上风。
正巧是那种可以被丘毅庄利用的善良。
他瞧着丘毅庄这般痛哭流涕,着实有些不忍,心道:而立之人哭泣似个孩童,不如我暂且信他,等弄清事情究竟,再做决断,便暗自压下愤怒。
不过他亦然未忘记方才的“饲料”之语,留着分心思。
“啊!”丘毅庄可能是哭得太凶,才反应过来。
他略微擦了擦眼泪,连忙点头,“就是柳依然这个妖妇!”这话被说得咬牙切齿,生怕陈晓听不真切,“就是这等妖妇人,要我一辈子寄人篱下,家破人亡啊!”他又补充道,端是说得凄凄惨惨戚戚。
陈晓听罢,眉头拧得更紧,他想到了杨柳,“据我所知,柳依然应不是这种穷凶极恶之辈。”
在他看来,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女,若把“父”字改成“母”字,倒也无妨。
哪知陈晓话音刚落,丘毅庄没了言语,再次嚎啕不止,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眼泪当真是来去自如。
陈晓见状,“啧”了一声,他没料到丘毅庄是这般性情,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抬了抬手,又放将下来,转而“噔噔噔”行至丘毅庄面前。
他是想将丘毅庄先行扶起,待他情绪稍缓,再做询问。
丘毅庄等的也是这一刻,先前他还寻思:若是对面之人不走过来,我如何能再次将他迷倒?
想到这,便将心一横:只能再做得夸张些。
而后便是现在这一幕。
待陈晓刚一站定,丘毅庄陡然站起身来,将早就攥在手中的迷药粉末尽数挥洒,扑得陈晓口鼻皆白,喷嚏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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