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那么和气的人,带我训练的时候也变得很暴躁。一梭子弹我有一半都没上靶,老许就恼火地拍我后脑勺。
“你眼睛长哪儿了!?瞎啦!”
我心里也着急,九五我用得不熟,它精度和八一杠差很多,我也确实没有在新兵连练得勤。以前我还是射击标兵,现在靶都上不了,我被老许骂得抬不起头。
一个早上我单人耗弹量就有二百发,是我曾经以为过瘾的生活。立靶比以前远一倍小一倍,立姿卧姿蹲姿静止射击行进射击夜间射击,打得我没了新鲜只剩下麻木。
我考十公里时恍恍惚惚,我问自己喜欢这种生活吗,我自己都问不出来,生理上的难受让我没法想得太远,想太远也没有用,我没有选的权利也没有退路。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我又落到最后一名,我重新上跑道,一圈又一圈,拖着脚跑又一次十公里。
我觉得自己没脸午休,就孤孤单单一个人回到训练场,我茫然看着操场,拼命回想新兵连,我那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毅力逼自己,原来没有想头的生活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又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我试着问自己是真的跑不动了吗?我浮肿了一圈的腿和要炸掉的肺告诉我,我是真的跑不动了啊,只是那一口气吊着我说不出口罢了,事实就是我就是做不到,我慢慢蹲下去憋眼泪。
有人过来拍我肩膀,我看见他我就绝对不要哭出来了,毕竟我还是知道要脸的。
李敢也蹲下来:“你要不要我陪你练格斗?”
我蹲着想了会,说好吧。
李敢很有分寸地只招呼我上三路,而且点到为止,比我和严良练好多了。我下手还是很重,带点泄愤的意思,反正也伤不到他。
“你得有战术意识、好吧?”李敢已经够耐心了,“你想干嘛我都知道,你为了打我一拳头,就伸着脖子给人捅、你真是练格斗吗?那你还不如捶沙包去算了。”
他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意思着老实防守,结果他又说。
“你知道精髓是什么?精髓就是你不能怕挨打,想打人你就得先学会挨打,谁先怕谁就输。”
我心里着急,到后来一点力气都没了,大喘气的李敢盘腿坐我身边,抽出来一根烟给我。
“我不抽。”
李敢很惊讶地看着我:“装甲兵不抽烟?”
“不抽。”
“……咱们肺里土味大,你不抽烟怎么顶得住,”李敢把烟收回去,给自己点了一支,“你明天还练吗,要不要我陪?”
要说我和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有点什么,也在他陪着我不睡的这一中午化掉了,我躺着看天,说“你想来就来”。
李敢坐着抽了两口,而后跟我一样躺下。
“刚来的时候我也吃不消。”
“……”
“六连就是人前威风人后受罪,没来的时候我老想这儿的荣誉啊装备啊,六连什么都是最好的……进来以后就不知道怎么想了,头三天就把我整懵了,就是这么个鬼地方,好多人挤破头想来还来不了。”
听着李敢说话,我不由自主伸手摸胸口的徽章,徽章其实很小,就“特功六连”四个字,是入连队那天在招展的连旗下陆百年亲手拍进我胸口的。那天我还记得很清楚,我被簇拥在杀气腾腾的老兵中央,吼叫着答应我是六连第五千六百二十一个兵,和他们唱六连的连歌。这是英雄连队的仪式,那份儿震撼和荣耀让人回忆起来就头皮发麻。
“你每天都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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