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敢忽然笑了两声,“说出来你别笑啊……我想退伍。”
我没顾上笑,我惊讶地翻身起来看他。
“我每天晚上在我床板上拿指甲刻一道,闲的时候就数,数完了睡着才踏实。”
其实李敢一样的人很多,只是我一个人傻而已,傻得从来没往那处想,好像从来都没有。
“你想退?”
“想啊、干嘛不想?当完兵一身病,我骨膜炎、膝盖上积水,有时候练得狠了也不明白这为了什么呢?考学我超年龄了,提干没指望,就算真呆上五年八年最后不还是要走?”
李敢说的那套我不是很懂,我只能茫然看着他,他自顾自往下说。
“学的东西也够了,想见的也见过了,早点回地方我还年轻,我整天就想这个,划一道有一道的盼头……不过有时候、看看别的连看我的眼神,嘿、我又觉得值了,大演习,你没见过,十万发子弹一百多门火炮能把山头炸平——老天爷啊,血都烫了,那有时候……有时候都不想走了。”
李敢的盼头不是我的盼头,我很扫兴很困惑。
楼后面严良和我面对面站着,我当然怕他手里的皮带,简直想偏过头不敢看。
严良不说话,等着我。我现在发觉他给我挖了个很大的坑,我当然说不出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六连,我没有那么壮的胆子和那么厚的脸皮,U结果挨打还要自己亲口说。我抬不起头也说不出来,索性自己把裤子拽掉一点,抓住一截上衣转过去撑上墙。
还是很痛,打得我上半身一下撞上墙,还得弯腰撑回去。
其实训练科目我都完成了,罚的我也做了,我也有休息时间加练,还要被严良这么重地打,我心里多少都有些委屈。
“……我还能,那个、好好学九五射击,十公里我会再多——呃!!练习……”
被迫检讨,有点违心,严良甩手抽完最后一下,我忍着痛赶紧拽上裤子。
“休息时间不保障,协同的时候困得不人不鬼的。”
我都听不出严良什么感情,只敢忿忿盯着他两条腿。
“下哨我带你校枪,除了吃了睡了多想点别的事。”
“是。”
训练太狠我本来就瘸着,再狼狈点也被人看不出来,我一瘸一拐上楼惨淡地想到这唯一的好处。我想下回十公里我是能再跑快一点吧?缓过劲来其实挺后悔,后半程该冲没冲成的刺,没准忍住那口气就合格了。那也只是我现在缓过劲来了这么想,真到下一回会怎么样,我心里也没底。
上楼时我遇到陆百年,让开路叫了声连长。
陆百年本来匆匆下楼,看见是我就站住了,我不太想这么窝囊,稍微站直了点。
“……要我看看吗?”
我闷着头:“别的兵你会看吗?”
“……陆百坡,我原则上并不允许六连打骂体罚士兵。”
“这是我和班长的事,那你就别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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