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笑了笑,于渊道:“上次见还是十年前,您为了姜小姐来求师傅出山吧?那时我才十一岁。”
“是,苗庄主当时给我吃了一个闭门羹,也是怪我冒昧,苗庄主定下规矩不救王公贵族……现今她老人家可还好?”
于渊听到这话,撇头不语,俞袖清察觉不对,忙坐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
“那日师傅被一贼人偷袭致死,还被抢走了鸩夜毒的秘方,现在这谷山医庄就只剩我一人了。”
俞袖清一听,想起那晚袭击自己的毒针,立刻推断那杀害苗庄主的贼人便是曹游之。
谷山医庄是小门派,到被誉为医仙的苗蓝这一脉,便只收了两个弟子——孔湘宁和于渊。
而大弟子孔湘宁,也就是姜含远的亡妻、姜念宁的母亲、姜东的舅母,她在生下姜念宁的第二年就过世了,据说是因为产后气血亏损过大而亡。
而现在苗蓝庄主又被曹游之所杀,这偌大的谷山医庄确实只剩于渊一人了。
俞袖清想着想着,就打算下床,却被于渊伸手拦住了,她说:“俞先生,您身上有多处剑伤尚未痊愈,还需静养。”
俞袖清摇了摇头,起身拿起了剑:“在下有要事在身,拖不得。”
于渊随之站起身,开口道:“俞先生,我一介小女子留守医庄实在心慌,也许可以与您一起上路?”
俞袖清本想拒绝,可看向窗外只有空寂的几声鸟叫,整个医庄静得瘆人,又想到曹游之的凶相,扭头看了看孤单只影的于渊,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他说:“留你一人在医庄过于凶险,我不能保证贼人不会再折返回来,你收拾东西随我一同上路吧,只是路上有许多苦头要吃。”
于渊立刻抱拳道:“谢俞先生。”说完,她转身就跑去收拾行李了。
整顿之后,俞袖清便带着于渊上路了。
终于快到沛西之时,两人在河边停脚歇息,却没在附近找到柴火,于渊主动提出去找,便留了俞袖清一人在河边。
还没等他坐下来多久,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俞袖清拿起青目剑,起身静闻四周的动静,悄悄推开了剑鞘——青目剑夺眼的青冷光芒扫过身后的树林,林中顿时传来阵阵惊呼声。
敌人似乎不止一个,俞袖清暗想。
忽然,一只穿云利箭直直射向俞袖清的面门,随后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箭从林中嗖地发出。
俞袖清见状,立刻拔剑格挡箭雨,一瞬之间,地上满是断箭,而他面不改色、分毫未伤。
这么多箭和人……莫非这林子是哪个山匪的领地?
俞袖清感到奇怪,忙高声解释道:“无意间闯入诸位的领地,这就离开!”
他刚俯身想要拿行李,林中突然有人发声。
“且慢!”
只见林中走出一少年人,他剃着寸头,右眼角处有道疤痕,衣物上沾满黄沙风尘,肩膀上还有几片树叶,看着像刚死里逃生一般。
少年身后有人叫道:“少主!别过去!”
可他却并没有听,而是直直走到俞袖清面前说:“这林子里都是我们的人。”
俞袖清依然有礼地回答:“冒犯了,在下这就离开。”
少年笑着哼了一声,眼睛滴溜一转,落在青目剑上,他说:“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给我看看你的剑。”
俞袖清淡淡说:“若我不愿给呢。”
少年笑嘻嘻地抬手去夺:“那我就抢!”
“嗖”的一声,一只箭突然从俞袖清眼前擦过,正中少年抬起来的手上,鲜血飞溅,那少年惨叫一声,连连后退。
俞袖清惊讶地看去,发现正是于渊在不远处的河畔射的箭。
林中有人喊:“他妈的!不是老宋看着那妮子吗?怎么连弓箭都被夺了?”
见血,于渊只是冷冷相望,丝毫没有慌张之色,她举着弓箭,这一次,是对准了少年人的脑袋。
俞袖清不知怎么的,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只是叫道:“于渊,你不必出手,我来对付。”
那中箭的少年恼怒地发号施令道:“快!快抓住他们两个!”
“孟兴,住手!”
千钧一发之时,林中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朽,对少年叫道。
俞袖清见其他人都恭敬地称这老人为孟先生,便想他应该就是这批人的统领了。
孟兴举着受伤的手说道:“爷爷,这可是他们干的。”
孟先生却只白了孙子一眼,压根没有多加理会,而是径直走到了俞袖清面前。
“俞先生,我们可真是许多年没见啦……”
听老人这样说,俞袖清望着他的面孔,猛然想起了这位孟先生。
“先帝的相国孟盼易老前辈,上次见还是二十多年前了。”俞袖清抱拳问候道。
先帝在位时,俞袖清和冷小刀曾为了元容的夺嫡之战而拜访过孟老,并将他拉入了自己的阵营,未想岁月飞逝,物是人非,元容枉死,孟家也被流放郊塞,没想到二十年后,竟能在这里再遇故人。
“被流放的第二年,这孩子的父母就死在了山贼手下,所以没受过管教,让您见笑了。”孟老道。
孟兴见自己爷爷这般说,知道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赶忙向俞袖清谢罪:“晚辈没有恶意,还请俞先生恕罪了。”
于渊见状,也忙走上前来,向孟兴抱拳道:“在下精通医术,可以为您疗伤。”
孟老看见于渊,问道:“这位姑娘是……”
俞袖清说:“这位是谷山医庄的于渊姑娘。”
孟老“啊”了一声,说:“原来是医仙苗蓝的徒弟。”
俞袖清扫了眼四周,.knshm大致有近百人,开口问道:“孟老,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孟盼易顿了顿,转身将俞袖清拉到了无人的一旁,说道:“实不相瞒,孟家卧薪尝胆数年,日日夜夜只求手刃那温狗贼,而今终于收到消息,温贼要微服来访沛西一带。”
皇帝要来沛西一带微服私访?
“那诸位是要……”俞袖清心里已经明了。
“刺杀。”孟老吐出两个字,神色不惊。
“谁去?”
孟盼易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回答:“我孙儿孟兴。”
俞袖清默默背过身去,终究还是没有把“不可能成功”几个字说出口,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您与我说这些,想必是希望我来帮您做些什么吧?”
孟老轻声一笑:“上天要你我此刻相遇,必定有他的原因。”
俞袖清以为孟老是要他代替孟兴前去刺杀,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姜东、姜北的脸,于是立刻摇摇头道:“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无法以死相助。”
孟老却说:“我只是想求您教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几招防身的招式罢了。”
俞袖清默然。
孟老接着说道:“而且本来这件事,俞先生可能就逃不了干系了。”
“何出此言?”
孟老笑着答道:“因为组织我们的人,是姜家的姜含远。”
不等俞袖清说什么,天空划过一声刺耳的鹰鸣。
孟老说:“您看,说曹操曹操到。”
林中传来阵阵马蹄声,那张俞袖清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