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村并不大,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马云初家。马云初家是一栋五层的小楼,每层的面积200平方左右,相对农村房子来说这样的面积不大。小楼的的前面带着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子整整齐齐地整着几垄地,现在的季节稀稀落落地种着七零八乱的青菜,菜地旁边的地都被水泥硬化过了。一位老人在水泥地上的小板凳上端坐,两眼静静地看着门口。农村的院门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老人眯着眼,时不时打着瞌睡,浑浊的双眼半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好像又在期待着什么。马云初看到了院子里的老人,朝着老人飞奔而去,嘴里喊着:“媄媄,媄媄。。。。。。”老人睁开了半闭的双眼,看到了马云初向自己飞奔而来。这位老人正是马云初的祖母王祖珍。老人也已经年近九十了,眼不花耳不聋,只是身体的已经力不从心了。她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从小并不受她待见的孙女,看着孙女孺慕之情心中并没有像对其他孙子辈那样有着特别的慈爱之情,反而对于这个从小很受丈夫器重的孙女总是一看到就心烦。但是不得不承认,自从老头子走了之后反而是这个孙女把她接到了家里来住,料理起她的衣食住行,安排得也算妥当,至于其他的子女和儿孙,就算在是因为春节回到在村里,也极少来看她的。只是如今看到马云初又忍不住想起了马霭虢,一时间忍不住悲从中来,看向马云初的眼神不由又冷了几分。马云初只能无奈地叹气,她知道打她出生起奶奶就不喜欢她,但是念在爷爷生病之后的十多年一直是奶奶服侍在身边,也不想去计较太多,只是不再奔向老人,在老人面站了片刻,看到老人的气色还好,只是叮嘱老人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跟她说。老人淡淡地点头。
马云初有些失意地对周诸材说:“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现在也算是多事之秋,能补充体力的时候就抓紧。”周诸材应着:“好。”马云初走到廊下的时候围墙的另一边探出了个头跟她打招呼:“三妹子回来了呢,要不要过来叔婆家坐坐。”马云初抬头看是五婶柳珠璱,也应着说:“是五叔婆哪。我不过去了,等下可能还要忙呢。”柳珠璱又热情地招呼着:“等会过来五叔家吃饭,你看你们家过年都没回来。”马云初笑着回答:“今年不是特殊情况吗,我爸妈他们倒是想回来,但是也不能破坏禁令呢。”马云初看着柳珠璱说:“五叔婆,我还没吃饭呢,你要是做好了饭就放墙头喊我来拿呗,好饿了。”柳珠璱看着跟她撒娇的侄女,又好气又好笑的:“饿了就过来,五叔婆给你做好吃的,还放在墙头呢,大过年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五叔婆吝啬,连顿饭都不给侄女做。”马云初也笑了,说:“现在不是提倡不走亲戚吗?我们吃公家饭,不得带头听话么,做好饭了喊我拿就好了嘛。”柳珠璱带着宠溺地说:“行,行,你说的有道理,叔婆现在就给你盛饭去,家里刚做好的,你们公家的事情叔婆不懂,但是不能饿着我们家孩子。”马云初甜甜地笑着:“还是五叔婆最疼我了。”柳珠璱一边去给马云初端饭,一边笑骂着:“就知道拿好话哄大人开心,这丫头嘴巴从小就抹蜜了。”马云初从屋里拉了几张小板凳出来,自己坐了一张,推了一张给周诸材,两个人在廊下坐了下来。一分钟都没到,马云初就歪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周诸材算是服了,面前这位还真是争分夺秒地恢复着体力。大概四五分钟这样,柳珠璱用个托盘递过了墙头,周诸材看着歪着头打瞌睡的马云初,犹豫了片刻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接过了托盘。柳珠璱看着周诸材轻声问:“你是?”周诸材看了马云初一眼,轻声回答:“婶子您好!我是马书记的同事,和她一起回来处理事情的。”柳珠璱对着村头呶了呶嘴,说:“那件事?”周诸材笑了一下,端过饭走了过来,把托盘放了在小方凳上,轻轻地喊了马云初。马云初睡得很浅,周诸材还没喊她的时候她就醒了,当周诸材喊她的时候她睁开了眼,也不说话,默默地端起饭吃了起来。周诸材见状,也跟马云初一样,不再说话,静静地端起碗吃饭。也就几分钟的功夫,两人都吃完了。马云初轻轻地抚了一下胃部,疼痛的感觉稍稍缓解,她端起了托盘放在了墙头,也不喊柳珠璱来收,放好之后引着周诸材到了一楼客房之后正准备上二楼自己的房间休息。出乎意料,周诸材犹豫了半响喊住了她,又磨蹭了一会才说:“其实就算是亲人也并不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的,无愧于心就好。”马云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我晓得的。”周诸材也不再说什么,有些尴尬地说:“那我休息了。”马云初点了点头,轻轻地替他关上了门,上楼去了。
王祖珍看着走上二楼的马云初,心里还是对这个孙女不甚待见,她只是不明白老伴为什么会对这个孙女那么喜爱。可以说马霭虢在世的时候对这个孙女的重视超过了所有的孙子,但是嫁出去了的孙女不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吗?就算对她再好也是指望不上的,王祖珍想到这里眼睛不再往里看,又转过了身眯着眼睛靠在了小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云初躺在自己的床上努力地闭上眼睛却睡得极不安稳。老家的房子她一年也躺不了几次,结婚之后回来就更少了,但是上一次回来是在年前爷爷走了之后,但是那次是回来守灵,一直在祠堂守着也没有回来。马云初躺在床上,床上的被铺有些微微的发霉味道,但是她却觉得难得安心。床上的木板很硬,是马云初习惯睡的硬木板床,床的对面是一个高大的白色大柜子,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款式,柜子的中间还放着一台大屁股的彩电。柜子旁边的窗台前摆着一张红木书桌,笨重厚实,桌面的书积了厚厚的灰尘,桌面的笔架上静静地挂着一排毛笔,旁边安静地卧着的砚台正是当初马余生给她专门淘的端砚。马云初在床上起来,走到桌子前,轻轻地把桌前的太师椅擦拭之后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面。马云初轻轻地推开了窗户,一股湿漉漉的空气带着冷冷的寒意把她呛得直咳嗽。远处的祠堂隐隐约约穿来一阵又一阵的哀乐声,马云初只是扶着太师椅的把手沉默着,自从马余生走了之后她就开始害怕死亡的味道,只要听到哀乐声就会不可抑制地浑身发冷,眼睛总会想流泪,却能强忍着不让流出来。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马云初没有动,清冷地说:“进来吧。”
周诸材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马云初一动不动坐在太师椅上的背影。女子抱着双膝,整个人坐在硕大的太师椅上,长长的乌发没有扎起来披散在背上,垂在椅背,她面对着窗,整个背影逆着光,瘦削的肩膀看起来更加羸弱和单薄。看到这样的马云初周诸材真的很不适应,从第一次看到马云初开始一直到前一刻,w.knsh.c这个女子就一直是肆意张扬的模样,自我得像天上的太阳,哪里见过她这般落寞沉寂的模样。马云初转过了头,把身后的长发揽到了胸前,对周诸材说:“给我来根烟。”周诸材吃惊地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马云初淡淡一笑,这一笑让周诸材想起来了秋日里淡雅的菊花。马云初优雅地笑着,手却不客气地伸到了他的外衣口袋,还真的把周诸材的烟盒拿了出来,拿出了一根,把烟盒扔了在桌面熟练地把烟点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灰掸在了砚台上,再睁开眼时像换了个人,眼神凌厉,神情开始坚定起来。一支烟,马云初只深深地吸了三口就剩下一个烟蒂屁屁了,她一连抽了三支,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拿起纯净水瓶子往砚台添了少许水,抓起了笔架上的毛笔用烟灰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落子无悔,前路无惧!”写完马云初拉开了旁边柜子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瓶香水在房间死命地喷了起来。顿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松柏清冽的味道,混合着房间的烟味居然不难闻,只是这种味道有点冷清,不像平时女孩子惯用的香甜,当初马云初说她闻不了烟味,看来也是真的。周诸材只是忍不住奇怪,一个女生,是怎么做到是个老烟枪,但是却闻不了烟味的。
马云初却不管周诸材在想什么,拿出了一个极其简朴的木簪随意地把挽了起来,拿起来床上的外套穿好,对周诸材说:“你不是想回去了吗?我们走吧。”说完也不再管周诸材,径直地走了出去。周诸材无奈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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